范閑一掀身前長衫下擺,便在椅子坐了下來,伸出手去,沐鐵討好地將茶碗遞到他的手上,有些垂頭喪氣說道:“我這就去。”他知道這位小爺實在是不好唬弄,而且自己的前程全在對方手上,只好認真做事,希望能減少一些對方對自己的厭惡感。
“你不要親自去,這么點兒小事。”范閑收回手,喝了口茶,發現已經冷了,不由咧了一下嘴。沐鐵趕緊伸手準備去換,范閑盯了他一眼,將茶碗放在身邊干凈無比的桌子上,說道“你跟我進來,有些事情和你說。”
沐鐵趕緊安排手下去將那些成日在外面打混的一處職員全喊回來,自己去是趕緊跟著范提司去了后院,看著范閑邁步進了自己剛出來的那個房間,心里又是一陣緊張。
范閑皺著眉頭,看著門檻下的那粒翡翠麻將子兒,說道:“果然是監察院里權力最大的衙門,居然麻將都是翡翠做的。”
沐鐵汗流浹背解釋道:“是假翡翠,這個不敢欺瞞大人,這是大前年內庫新制成的貨色,像翡翠卻又摔不碎,當年給八大處一處分了一副,一處的這副一直擺在衙門里,沒有人敢私拿回家,平時……沒什么院務,所以偶爾會玩一下……卑職慚愧,請大人重重懲處。”
范閑搖了搖頭,說道:“那個呆會兒再說,我只是有些失望,堂堂監察院一處,隱匿痕跡的功夫卻是做的如此不到家,先前你們就是在這里打的麻將?既然都收了,怎么門檻下還有這么一顆?”
沐鐵抹了抹額角的汗,知道這是先前自己用來砸自家侄子的那顆麻將子兒,那些沒長眼的下屬收拾屋子的時候,一定是將這顆遺忘了。
范閑坐了下來,看著他說道:“你說說你這官是怎么當的?院務荒馳也罷了,沒事兒打打麻將也不是大罪……”
沐鐵心頭微動,心想原來這些都不是大罪,正自心安之時,忽聽得啪的一聲巨響!他嚇得不淺,畏畏縮縮地看著范提司。
范閑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以他如今的霸道功力,就算將這木桌子拍成粉碎也是易事,但這次只是發出極大的聲音—-寒聲怒斥道:“先前看著那筐魚,才知道你們竟然敢收各部的好處,你還要不要命了?如果讓院里知道了,只怕內務處第一個剮了你。”
沐鐵趕緊跪在他的面前,卻是半天囁嚅著,說不出什么話來,他心想一筐魚也不是什么大事。
范閑寒聲罵道:“是不是覺得一筐魚并不算什么?但你要知道院子里的鐵規矩,尤其這一處監察京中百官,你與那些朝臣們玩哥倆兒好,將來還監察個屁?”
范閑一向是個看似溫柔的人,但溫柔之人偶爾發怒,話語里的淡淡寒意壓迫感十足,讓沐鐵心頭大懼。
……
……
范閑看著面前跪著的這位官員,心里其實難免有些失望與意外,不止是對自己即將接手的一處,也是單單針對面前這個人。
“起來吧。”
其實依照院內條例,上下級之間完全不用這般森嚴,只是沐鐵知道此時的態度一定要擺的端正些,而且他與范閑畢竟是有些淵源。聽到范閑發了話,他才敢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