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心想這不對啊!前世哪里聽過這么窩囊的錦衣衛?——“三品以下,你有立案權,獨立調查權,他們怕你才會討好你,怎么還敢和你較勁?”
沐鐵自嘲說道:“大人,那些官員可能是三品以下,但他的老師呢?這些官員們早就織就一張大網,遍布京中,有的案子,就算咱們查出證據來了,也不好往上報。”
范閑瞇著眼睛,問道:“為什么?”
“很簡單,一處的這些兄弟也都是要在京都里生活的。”沐鐵嘆了口氣說道:“雖說俸祿比一般的朝官要高不少,但是家里的親戚總還要尋些活路,在各部衙門里覓些差使,就算不和這些官員打交道,你就算去賣菜吧,如果你查了京都府的一個書吏,京都府尹就有本事讓你這菜攤擺不下去,用的理由還深合慶律,你挑不出半點兒毛病。至于那些與宮中有關系的,更是正眼都不會看我們,就像燈市口檢蔬司的戴震,眾所周知的貪官,可我們卻不能動手……為什么?因為宮中的戴公公是他的親叔!”
“自從朱大人自……畏罪自盡之后,一處沒有個打頭的,下面的這些官吏,更是不會輕易去得罪京中官員了,誰沒有個三親四戚?都在官場上,總要留個將來見面的余地。”
沐鐵自愧說道:“不怕大人動怒,下官這一年里也是存著個明哲保身的念頭,除了院中交待下來的大案子,基本上沒有查過什么事情,大人,不是下官沒有一顆虎膽,實在是京都居,大不易,日常要打交道的京官實在太多了。”
范閑沒有說什么,平靜說道:“以后就這樣和我說話,整風,首先整的就是不務實事,只知迎逢上司之風。”
沐鐵聽著整風這名詞新鮮,卻無來由地一陣害怕,趕緊向大人請示,一番言語,范閑面無表情地如是說著,沐鐵面露崇拜地如是聽著,又害怕自己忘了,于是磨墨奮筆抄寫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聽到鄧子越輕輕敲了敲門,稟報道:“大人,人來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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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院一處,除了京郊各路留守的人員外,一共有三百一十名成員,除卻今天在查案子的,以及埋在各大臣府上的“釘子”,能來的基本上都來齊了,占據了一處后院的一整塊平坪,各自已經理好了衣裝,肅然而立,等候著提司大人的訓話。
范閑坐在眾人面前的椅子上,沒有站起來的想法,看著這些人微微點頭,發現一年多的散漫并沒有完全磨礪掉這些人身上的肅然氣息,在他們的身上還能嗅到一絲絲監察院密探們應的陰郁味道,對于這一點,他比較滿意。
沐鐵佝著身子,湊在他的耳邊說道:“一處比較特殊,密探不密,這里的都是亮明身份的,大部分人都還隱藏著,釘子的名錄保存在院子里面,不能調閱,大人如果要查看,還需要一處的報告和院長的手令。”他想到范閑的身份,頓了頓又道:“您是提司,不需要院長手令,但還需要一處的報告,呆會兒我就去寫去。”
范閑搖搖頭,沉默了片刻后,笑著說道:“不用了,從今天起,我兼管一處,如果要寫報告,我會讓人寫。”
沐鐵身子一僵,本以為范提司只是來巡查,沒料到竟是要兼管一處!但一想到日后可以與大人一同工作,親近起來也更加容易,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悅。
……
……
坪上沉默了許久,范閑一直沒有說話,而那上百名一處的成員也一直保持著標槍般的姿式站立著,雖然不是軍人,但齊刷刷的黑色,看著還是極為養眼,有一種雨天蘇格蘭場的感覺。
很久以后,范閑才站起身來輕聲開口:“我是范閑,從今日起,便是你們的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