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式稚拙的木勺在雞湯里微微一動,一直躲藏在湯面下的香氣倏的一聲冒了出來,就連范閑都忍不住微微一怔,接過史闡立遞過來的碗嘗一口,忍不住贊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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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范閑用的化名是陳公子,是隨陳萍萍取的。
酒桌之上,三人就像一般的友朋那般賞景賞食,飲酒聊天,只說些京中趣聞。鄧子越是啟年小組的負責人,心憂提司安全,在這樣一個不知敵友的所在,所以一直有些放不開,有些拘謹,但在酒水與范閑凜然目光的逼迫下,終究還是放松了些。
酒過三巡,史闡立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壓低聲音問道:“陳公子,我們今天究竟是來做什么的?”
范閑呵呵一笑,說道:“當然是來嘗試一下京都最奢華的享受……”在確認了四周沒有人偷聽之后,他才輕聲說道:“沐鐵給我說了這么個地方,當然有他的意思,只是看他不敢說明,想來其中必有隱情,我偶爾動念便來看看。”
史闡立搖了搖頭,苦笑道:“雖然我也可憐這樓中女子,但是……賣笑生涯,天下常見,慶律允許,大人又何必置自身于危地之下。”
范閑用筷尖拈了片薄可透光的牛肉片送入唇中,緩緩咀嚼著,笑著說道:“這抱月樓一個月便害了四個女子性命,下手之狠,便是本公子也是有些遠遠不如,也算是來學習一下。”
史闡立皺眉道:“刑事案件,均由京都府尹處理,監察院只司監察院官員一責,根本沒有權力插手此事,大人……想來另有想法。”
鄧子越飲了些酒,膽子也大了些,說道:“要查的便是京都府尹瀆職之罪。而且……”他望了范閑一眼,得到許可之后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抱月樓的真正東家,監察院一直沒有查出來,所以才略發覺得古怪。”
史闡立心中大驚,心想監察院密探遍布京中,各王公府上只怕都有釘子,耳目眾多,實力驚人,只用一月的時間,就能將二皇子與信陽方面的糾葛查出來,而抱月樓表面上只是一個妓院酒樓,監察院居然查不出它的真正東家!
他在心里琢磨著,那這件事情只有一個可能——這妓院背的東家與……
范閑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著說道:“這東家居然能讓八大處都感到棘手,看來院子里有人在為他打掩護。”
監察院最厲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專業性與繁復而成系統的組織構成,院子本身極難出現大的漏洞,一處出了個朱格,已經震驚了所有的知情者。沒想到朱格死了沒兩天,監察院里又開始有人在為皇子們出力,這才是范閑最擔心的事情。
他是監察院的提司,怎么能容許有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撒野?所以他今天一定要來親自瞧瞧這座抱月樓,看看是誰在悄悄地將筷子伸進了自己的碗里,順便也調節一下可憐下屬的無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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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學生該作些什么?”史闡立雖然性情沉穩,但畢竟是個讀書人,頭一回做這么驚險刺激的事情,表情有些緊張。
范閑說道:“你手無縛雞之力,既然帶著你,那自然只是隨意看看。”他拍拍史闡立的肩膀:“公款招待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