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微微一怔,輕聲說道:“本官沒想到你能跑這么遠。”
刺客微微一笑,輕輕將手伸進外面的衣衫,緩緩取出了那柄寒若秋水的古劍,一劍在手,他全身上下的氣質為之一變,馬上由一位逃亡的黑暗刺客,變成了一位高傲的劍客,渾身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我本不想殺你。”
范閑默然,知道對方如果沒有受傷的話,確實有足夠的實力說出這樣看似狂妄的一句話。感受著巷子盡頭那股拂面生寒的劍意,他下意識里準備摳住暗弩的扳機,取出藏在靴中的黑色匕首,拋出最拿手的毒煙……不料……匕首沒摸到,毒煙用完了,暗弩不在了。
“你是****的。”無名刺客冷漠說著:“你只有三枝弩箭,一把匕首,十四粒爆煙丸,而現在……你是****的。”
范閑微微低頭,面色沉了下去,知道自己確實是裸奔入京,一向能夠幫助自己的三**寶已經不在身邊——有這三**寶在手,他敢和海棠正面打上一架。而此時,面對著一位綜合實力絕對不在海棠之下的絕頂高手,范閑能怎么辦?他只有祝福對方的傷勢發作的更快一些……五竹叔能來的更快一些。
他體內如今已至頂峰之境的充沛真氣,讓他的心神堅毅自信起來,在經絡里快速流轉的真氣,就像是無數調皮的孩子,在勸說著他,憑借自身的實力,與對方狠狠地戰一場。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自己的戰意,用沒有夾雜一絲情緒的目光看著對方,微笑說道:“說出你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身份……我就不追。”
這是交易,這是他冒著奇險,一直追蹤這位絕頂高手到京中……也要做成的一筆交易。懸空廟的刺殺太古怪了,宮典的離奇失職,刺殺時機關迭出的絕妙安排,面前這位刺客的出現與離開,對慶國內部事務的熟悉,都揭示了一下可怕的真相,這次刺殺,肯定不止一方勢力參與其中,而且一定有慶國內部的人員參與!
范閑只是需要知道此事的真正起源,而不是像個勇士一樣地為陛下洗去恥辱。他不是一位單純的忠臣,更在乎的是,這次刺殺與自己,與父親,與監察院之間的關系。
“不要說氣節這類的話。”范閑依然低著頭,笑著說道:“你我都是一路人,知道承諾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給出我所需要的信息,我放你離開。”
刺客沉默著,默認了他的說話,但就在范閑以為對方會接受這個看似對雙方都很公平,絕對雙贏的交易時,對方忽然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殺了你,我不一樣也可以離開?”
這個世界真的很妙,范閑強悍地拒絕了二皇子那個和解共生,在所有人看來都很美滿的提議,而此時,也有人很強悍地拒絕了他。
靠的是什么?當然是實力。
……
……
劍光似乎在一瞬間之內,照亮了整條小巷,深秋里的落葉,也被這劍風刮拂了起來,紛亂的飛舞在二人身間,那柄古意盎然的長劍,就這樣在凄美落葉地陪伴下,突兀而決然地來到了范閑的面前。
就如同在懸空廟頂樓一樣,范閑體內真氣疾出,運至雙掌之上,開天辟地一般,挾著雄渾至極的掌風,拍向對方的面門,對于迎面而來的長劍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掌風凜烈,將那名劍客的頭發震的向后散去,就像是道道鋼刺一般。
武技之道,他不如對方,于是只好搏命,而且他很清楚,越是殺人無算的絕頂刺客,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越是驕傲,怎么可能換命。
如他所愿,對方果然橫劍一揮,向著他的手掌上斬去。范閑奇快無比地收手,化為兩道黑影,直擊對方的太陽穴,這雙拳出的是干凈利落,簡單至極,卻是異常兇悍。
便在這時,與他對戰的劍客,卻做了一件讓范閑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劍客不再像大畫師一樣瀟灑揮劍,不再妙到毫巔的運劍……他直接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