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子越有些惱火地看了宮門處一眼,將范閑抱下馬車,放到輪椅之上,趕緊打開黑布大傘,遮在提司大人的頭頂上,身后早有旁的監察院官員推著動了起來。雪粒擊打在黑傘之上,微微作響。
姚太監沒這般好命,拿手遮著頭,和身邊的幾個侍衛搶先往宮門處趕了過去。
范閑整個身子都縮在大氅里,躲著迎面來的寒風,半邊臉都讓毛領遮著,還覺著一股寒意順著衣服往里灌,頭頂天光黯淡,雪點之聲凄然。
……
……
宮門外的禁軍與姚太監交待了手續,吃驚看著廣場中間正在緩慢行走的那行人。風雪天中,那行面色冷漠的便服官員,正推著一把輪椅,輪椅上只有一把黑傘牢牢地遮住了由天而降的雪花,一星半點都沒有漏到輪椅上的那人身上。
“今天沒傳院長大人入宮啊?”這位禁軍隊長驚訝說道。
“是范提司。”
眾人一驚,禁軍隊長趕緊帶著一拔人迎了上去,替輪椅上那人擋著外面的風雪,將這一行人接到了宮門處,稍一查驗,便放行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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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在吹,雪花在飄,鄧子越推著輪椅,行過正殿旁那條長長的側道,隨著宮墻角沿的顏愈來愈深,在宮墻右側的那道門前終于止了步。
早有太監打起了素色的大傘,牢牢地遮在范閑的頭頂上,前呼后擁,小心萬分地接著這位年輕的傷者入了后宮。
鄧子越站在后宮門外,看著提司大人在太監們的簇擁下越來越遠,面色雖然平靜,卻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粒雪花飄落下來,將將落在他的眼角上,讓他瞇了瞇雙眼。
……
……
“不是在御書房?”范閑皺著眉頭,暫不理會撲面而來的寒風,問身旁的姚太監。
先前傳出消息,陛下久候范提司不至,已經發了脾氣。小太監們接著范閑了,哪里敢怠慢,就像腳上踩了風火輪一般,往深宮是狂奔而去,推的那個輪椅是吱吱作響,打著素色大傘的太監是東倒西歪,如果不是宮中地勢平坦,這一路狂奔只怕早就把范閑的傷口癲破了。
姚太監跑的氣喘吁吁的,回道:“在……在寢宮。”
范閑心頭微訝,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姚太監看著,才想起來這位年輕官員還是傷后之身——陛下不能等,可是如果讓提司傷勢再發,自己也沒好果子吃,這才趕緊讓眾人把速度降了下來,劈頭劈臉一通亂罵,又討好地側臉說道:“小范大人,沒顛著吧?”
范閑點點頭,說道:“沒這么金貴。”
不一時,眾人便來到了皇宮園中一處,不是皇后所在的寢宮,而是宜貴嬪所在。姚太監趕前幾步,入內通報,不一時便有人來接著范閑進去。
皇帝今天穿著一身便服,正坐在暖榻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宜貴嬪說話,三皇子老老實實地坐在邊上抄著什么東西。看見太監們推著范閑進來,他才住了嘴,淡淡回頭看了范閑一眼。
“受了傷,不老老實實呆府里養傷,在外面瞎跑什么?”
一位皇帝對一位年輕臣子,貌似訓斥,實則關心,按理講,做臣子的應該感激涕零才是,范閑卻是暗自冷笑,若真的關心自己,怎么會等了十七年才來表現這些?如果真的是擔心自己傷勢,為什么又急著宣自己入宮?
不過他面上仍然應景地讓那抹微微感動一現即逝,然后平靜應道:“回陛下,好的差不多了,這才偷偷出去逛逛,正準備去林府接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