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止。”范閑像一位老師一樣講解道:“二皇子要收買京官,這需要錢。要掌握輿論,這要錢。信陽方面要結交地方大員,那些一方諸侯,這也需要錢。官字兩張口,咱們慶國的這些官員身體又都健康的沒辦法,嘴巴張的極大,想喂飽這些人……實在是花費極大。”
史闡立皺眉道:“這等于是要造反了。”
“你先前就說過。”范閑笑了起來,“眼下還只到奪嫡這一步,如果二殿下真的成功了,將來皇權在握,他與自己的小姑姑將送出去這些銀子再拿回來,也是簡單無比。”
范閑忽然想到了鹿鼎記里韋小寶栽贓吳三桂的橋段,苦笑道:“當然,做了皇帝后,哪里還需要在乎這些小錢,整個天下都是他的。”
史闡立倒吸了一口冷氣:“老師您要接手內庫,又提前掀了崔家,這豈不是斷了對方的銀錢來路,對二殿下奪嫡一事造成極大的損害……難怪信陽方面這次如此惱怒,比上次京都里的風波,反應要強烈太多。”
范閑冷笑道:“反應?五六年前我那位丈母娘就開始反應了。”
他的腦中閃回五六年前,澹州那幢被燒成焦木的小樓,就是在那個樓中,他平生第一次殺人。入京之后,憑借著監察院的力量,范閑對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那一年柳氏之所以要對自己下毒,正是宮里那兩位婦人的安排。
就是在那一年里,陛下第一次提出范林兩家聯姻之事,也等若是提出了日后內庫的管轄權轉移問題。雖然在陳萍萍的強力反對下,這門婚事暫時沒有成功,卻依然讓長公主生出了警惕之意,她當然不愿意輕易放開自己牢牢掌握著的這筆龐大財富,所以才會安排人去殺死范閑。
但誰也沒有想到,四年之后,趁著陳萍萍回老家祭祖的空當,范建再提此議,終于得了陛下的允許,如此范建才讓藤子京千里奔波,急忙無比把范閑從澹州接到京都來。
一想到當年十二歲的自己渾渾噩噩時,肩上就已經挑了這么重一筆擔子,就已經惹上了這么大的麻煩,如今早已是大權在握的范閑,依然覺得有些后怕。
再然后,就是牛欄街之事,二皇子設宴相邀,長公主暗中唆使相府二公子組織了一個謀殺之局。
算起來,這位丈母娘已經三番四次要殺自己,只是沒有成功而已。范閑苦笑想著,自己這一生所面臨的危險,似乎都是由那位美麗的讓人忘記她年齡的長公主施展出來,而且這位長公主還沒有親自動過手,只是用些陰謀手段,讓別人臟了手——這女人,這個有潔癖的女人,這次竟然會動用信陽方面的人手來刺殺自己,看來也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慌了。
范閑的唇角浮著自信的笑容,只要你怒了就好,如果你還像以前一樣心思沉靜,自己還會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他深深信服那位信陽公主的謀略能力,僅僅從牛欄街事件轉成了謀奪北齊土地的妙手,還有賣掉言冰云,反換來慶國朝政亂局這兩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長公主策劃陰謀的能力——但他并不畏懼這一點,因為監察院最擅長的也是陰謀,小言公子也是位天才人物,與長公主還有深仇不可解。最關鍵的是,監察院除了陰謀之外,還有力量,而這——正是信陽方面最欠缺的。
對付陰謀家,簡單的刀劍血火,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長公主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范閑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嘆息道:“真的很了不起。當初滿朝文武都以為她是東宮的助力,哪有人曾經想到她與二殿下的協議。朝中厭惡她的人,比如我那位已經離開了朝廷的岳父大人,會下意識里偏向二殿下,而她代東宮控制的人,又隨時可以拋出去當惡人。此消彼漲,厚積薄發,如果這種局面繼續維持個七八年,等陛下年紀大了,說不定二殿下還真的可能入主東宮。”
“可惜遇見了老師。”史闡立說道。
范閑并不謙虛,說道:“我只是運氣好一些,而且你以為陛下和陳院長真不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