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下來,面色卻顯得有些難看,半晌之后才說道:“看來……云睿并不知道范,不知道安之是我的骨肉。”
如果太后將這件事情也告訴了長公主,那長公主一定不會揭破范閑的身世,因為那樣就不再是針對范閑,而是在針對陛下了。
陳萍萍微微頜首,從陛下這句話中就知道,陛下已經相信了,長公主才是這個傳言的源頭。
片刻之后,皇帝冷冷說道:“等著消息吧,看云睿會不會來信。”
范閑是葉家的后人,如果長公主上書宮中,以此為機,勸說陛下警惕此事,抑或直接勸皇兄殺掉范閑,滅了范家,那皇帝就會真地將兄妹之情看淡了。
“接下來如何處理?”陳萍萍咳了兩聲,由于進宮匆忙,花白的頭發沒有束的太緊,有些蓬亂,愈顯老態。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苦笑嘆道:“朕這一生,也算風光,沒料猶在壯年,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你與建哥兒,竟是找不到個完全信任的人。”
陳萍萍微微一怔,正要說些什么,皇帝嘆息著揮手說道:“你可記得,當年太后征收葉家用的什么名義?”
“謀逆。”
“嗯。”皇帝面無表情說道:“當年你們兩個人也贊成這個提議,畢竟小葉子留下的東西,一不能亂,二不能放,在她離去之后,就只有皇室才有這種能力收攏,保護葉家這些產業繼續運轉下來。”
“不錯。”陳萍萍平靜說道:“當初心想,既然人都已經去了,安個什么罪名,想必她也不會介意,只是沒想到十七年后,反而變得有些棘手。”
皇帝冷冷道:“有什么好棘手的,旨意出自朕口,朕便將葉家平反了,這天下又有誰敢說三道四?”
“不可。”陳萍萍斬釘截鐵的回答,似乎出乎了陛下的意料,“陛下對那孩子存著憐惜之意,但此事萬萬不可……畢竟,陛下您要考慮一下老人家的感受。”老跛子心里明鏡似的,皇上這招雖沒名字,卻是最后的一次試探。
皇帝知道他說的是太后,思忖少許后點了點頭,又道:“看來,你心中已有定數了。”
陳萍萍苦笑應道:“事出突然,陛下又未曾有旨意,所以并未備著方案。”這話的意思很明白,皇帝本來一直就想讓范閑的身世始終被藏著,院子里當然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他話風一轉,續道:“不過并無大礙,信陽方面如果來信,請陛下嚴加訓斥,陛下再叮囑幾位皇子數句,范閑那邊讓他死不認帳,百官縱使疑惑,想必也沒有人敢就無根傳言上什么奏章。”
“安之不免尷尬,在朝中如何自處?”
“一轉年,他便要遠赴江南公干,恰好可以躲開這場議論。”陳萍萍細聲微笑道:“陛下,這事兒雖然麻煩,但此時爆了出來,時機還算不錯。讓范閑遠離京都要地,這樣拖上兩年,事情自然就淡了。”
“能淡嗎?”皇帝瞇著眼睛說道。
“司理理在流晶河上,人們傳說她是當年某位親王的后代,傳來傳去,除了讓那座花舫的生意好了些,也沒有什么大的問題。至于范閑的身世……”陳萍萍嘆息著,“就讓世間多一件無傷大雅的小道新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