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的早飯氣氛有些怪異。
前宅的人畢竟不是天天服侍在范閑身邊,所以那些模樣俊俏的小丫環們總是喜歡貪婪地偷窺著少爺的“美色”,反正少爺也被人看習慣了,不在乎這個。但今日卻沒有多少丫環敢看剛剛進門的范閑,只是沉默著站在桌后服侍,偶爾有膽大地看了一眼,露出的眼神卻是敬懼。
皇權如天,這個思想早已經深植于天下所有庶民士子的心中。而如今都在傳范閑是皇帝與葉家女主人的私生子,于是乎所有人看范閑的目光都不一樣了,天家血脈啊……再也不僅僅是當初那位可親可愛可敬的少爺而已,也不再僅僅是位文武雙全的權臣,而是天子之子。
只是在這個傳聞之中,范府老爺,戶部尚書范建的角色不免有些尷尬,所以范府的下人丫環們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在飯桌之旁表露出來,除非她們不想要命,只好在深夜的房間里,溫暖的被窩里竊竊私語一陣。
范閑也能察覺到這份異樣,臉上清美的笑容卻沒有散過,逕直走到桌旁,規規矩矩,恭敬無比地向端坐于上的父親大人行晨禮請安。
范建半閉著眼睛養神,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坐在范建身邊的柳氏面色卻有些怪異,強行掩了過去,露出的笑容卻還是有些不自然。
柳氏家中背景深厚,當然知道傳言的真偽,這些天早就被震驚的不行,尤其是想到當年自己還想過要毒害眼前這年輕人,心頭更是畏懼。一想到范閑的真正身份,她便覺得自己受這一禮,十分地不恰當,想站起來避開,又怕老爺生氣。
似乎察覺到是她的異樣,范建的唇角浮起淡淡嘲諷意味,緩緩睜開雙眼,看著身前的兒子,說道:“今日要入宮,注意一下行止。”
范閑笑了起來:“又不是頭一回去,沒什么好注意的,還不是和從前一樣。”
還不是和從前一樣,這句話里的意思很簡單,又很不簡單。在旁聽著的柳氏心頭微凜,還在琢磨著的時候,那邊廂父子二人卻已經含笑互視,彼此了然于胸,一者老懷安慰,一者孺慕思思,何其融融也。
……
……
正吃著飯,忽聽著園子東邊正門處隱隱傳來人聲,范建停箸皺眉道:“何人在喧嘩不止?”范閑遞了毛巾過去,讓柳氏替父親擦掉胡須上沾著的粥粒,他知道父親自從脫離流晶河生涯后,便走的是肅正之道,此時見父親微怒污胡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能有什么事,您安心吃飯吧。”
有下人急匆匆到宅門口說了聲,丫環又進堂來說了,范安之一聽大愕,再也顧不得才勸父親安心吃飯,停了筷子,愣愣地看著房門口,不知道呆會兒自己該說些什么。
少奶奶林婉兒,小姐范若若,此時已經領著思思四祺兩大丫環,一干隨從侍女,坐著馬車從蒼山回到了京都,此時已經到了府門!
范閑望著父親愕然說道:“父親,咱們不是瞞著山上的嗎?”
婉兒若若這一干人急匆匆趕在清晨回到京都,想必是昨天動的身,竟是連夜回來,如此之急,連留在山上的虎衛與監察院官員都沒來得及給自己送信……這自然是因為姑娘家們也終于知道了京都里流傳的傳言,這么大的事情,她們心憂范閑,當然要趕著回來。
范建得知是兒媳女兒回家,面色已經回復了平靜,自柳氏手中接過毛巾擦了兩下,又低下頭去喝粥,慢條斯理說道:“葉靈兒那丫頭和柔嘉郡主都在山上,這事兒能瞞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