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下江南收內庫,如今崔氏已倒,首當其沖的便是要將明家震住,離京前當然做足了功課,與小言公子的徹夜長談,早已定好了方略。
他在這廂緩緩地說著,地上跪著的關嫵媚聽著卻是真的快嚇死了,自家公子爺自從被趕離明家之后,這些年一直試圖奪回產業,但他的真實身份卻是最隱秘的事情,江南水寨里的大頭目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當家人,竟是豪族之后。而明家那些大富商們也都被瞞在鼓里,甚至暗中與江南水寨還有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來往。
除了自己因為與明七公子有那么一層外人不知的親戚關系,從而知道這個秘辛外,關嫵媚根本不相信有別人知道如今江南水寨大頭領夏棲飛的真正身世,哪里料到對面這個年青公子竟是一口道破!
范閑忽然想到一椿事情,開心地笑了起來:“想明白了,崔家垮了,明家雖然心痛,但更歡喜于能接過崔家的份額,明七公子想必也不會錯過進入商場,與明家唱對臺戲的機會。三月份的時候,內庫那邊就要重新掛標書,江南水寨要洗白,明七公子要報仇,想要搶到內庫的行銷文書,這都需要錢,難怪他會猴急成這等難看模樣。”
關嫵媚驚恐萬分地看著范閑,心想這個面相柔弱的年青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能知道這么多事情?內庫的事情乃是朝廷機密,而對方在片刻間就猜到了公子爺的真實想法——此時再看范閑唇角掛著的和暖笑容,她的身體卻是凍僵了般無法動彈。
“明七公子的吃相不大好看,幾百兩銀子也不嫌少。”范閑嘆息著,來江南之前,他本來對監察院暗中查出的明七公子有幾分好奇,畢竟對方的身世似乎與自己有些相像之處,此時發現對方手法并不怎么高明,不免有些失望。
他自顧自的嘆息著,一低頭才注意已經低頭無語的關嫵媚,歉疚一笑說道:“我這人有時候喜歡自言自語,姑娘不要擔心,我呆會兒就給你止血。”
關嫵媚問道:“為什么不殺我?”
范閑想了想后,說道:“我不是個喜歡殺人的人,何況我還要與你家公子談生意,將他表妹殺了,我怕他血性太濃,理智不足,害了我們之間的生意。”
關嫵媚今夜已經驚訝地有些麻木了,對方既然能夠查到公子的真正身份,當然能夠查到自己和公子的關系,只是對方說……生意?她希望重生,艱難說道:“這位公子,我家首領正在下游。”
此時她心中猜測,范閑指不定也是京都中哪個龐大勢力的代理人,所以才會有如此多的高手護衛,才會知道如此多的秘辛,咬牙說道:“今夜是我方理虧,日后定有賠禮送上。”
聽前面的說話,她本以為對方會放了自己,不料那年青公子竟是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沒有言語,不由絕望說道:“公子,大家都在江湖上行走,您已經殺了我十幾名手下,難道還不能平息您的怒氣?”
“江湖?這世界上真的有江湖嗎?”范閑微笑說道:“而且殺人也不是為了平息怒火,只是處理事務的一種手法,我不會放你離開這艘船,至少在我需要你離開之前,免得姑娘一時口快,漏了本人身份,給江南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關嫵媚沒有聽明白他的話,但至少聽出對方話語里的強大自信,絕望之余嘶聲說道:“江湖事江湖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船艙里一片安靜,半晌之后范閑輕笑道:“姑娘誤會了,我可不是江湖人。”他撐著下頜,頗有興趣地看著關嫵媚蒼白的臉:“江湖這種打打鬧鬧的地方,我可沒閑功夫去理會。”
關嫵媚愈發覺得對方神秘莫測,忍不住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我?”范閑很認真地想了想,“我是個坐吃等死沒用的二世祖,當然,我也有可能是慶國最大的一個二世祖。”
一想到自己這行人在上船之前的猜測,關嫵媚險些沒一口血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