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家成長的李承平,自幼就在母親的教誨下活的小心翼翼,與二皇子交好,卻也時常去東宮玩耍,是幾個哥哥都很疼愛的小角色,但內底里卻是膽子極大,有遠超過年齡的成熟——這種性情卻是被逼出來的,看那懸空廟上,所有的人都只著急皇帝安危,卻沒有管三皇子的死活,太子更是……那般不堪!便知道天家無情,并不是假話。
事后他不免有些心寒,時常憶起當日范閑英武無比、擋在自己的身前的情形,對方救了自己一條命,兩相比較,三皇子越發覺得這位名義上的“大表哥”,實際上的“兄長”,要比天下所有人都可愛的多,值得信任的多。
范閑站在門口,看著三皇子隨虎衛走入了自己的臥房,這才回身進了門,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他與三皇子一路南下,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著實有些微妙,對方是皇子,自己是臣子,但又有老師與學生的關系。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一個爹生的崽兒。只是大小二人都是聰明人,所以絕對不會有人主動提及此事,哪怕是彼此之間的些微試探,畢竟這世上,像思思那種憨直敢言的人,并不太多。
……
……
“少爺,該睡了。”
范閑正在出神,便被自己敢言敢問的大丫頭震了一跳,回頭只見思思正端著盆熱氣騰騰的水,很認真地盯著自己。
“這幾天你可別老動彈。”
范閑一面說著,一面將雙腳伸進了熱水里,舒服地呻吟了一聲,連日旅途勞頓,而且心神也有些疲憊,確實需要燙上一燙。
思思拿著一塊大方帕,坐在他面前的小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范閑被她看的有些發毛了,下意識問道:“怎么了?”
思思扭頭望了一眼木門,低下頭輕聲說道:“少爺……您查內庫就查內庫,那些事情就別理會了。”
她是得到過范閑親口確認的廖廖數人之一,當然相信他的身世,而她雖然是位直憨的姑娘,腦子卻極為好使,或許是自幼被范閑灌鬼故事灌多了,對于某些事情有種天生的敏感,這些日子眼瞅著范閑與三皇子之間的言談行止,隱約猜到范閑是不是在為將來做些什么準備,但是天子家事,在姑娘家的心中還是十分恐怖、不能觸摸的存在,她又并不將范閑看成宮里的人,自然有些擔心。
范閑的雙足停止了在熱水里攪動,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之后安慰說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沒辦法讓這個小家伙像思轍一樣去吃苦,只是希望江南行能讓他開開眼界,就算不論將來之事,一位皇子,日后就算是輔佐太子治國,心胸要是寬廣些,這天下也會好過些。”
思思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感情我家少爺……還是位悲天憫人的人物。”
范閑笑斥道:“這話說的,難道我就不能?”
“太像了。”思思掩嘴笑道:“所以反而有些假,少爺先前是怎么訓那位夏爺來著,這會兒又忘了。”
“兩者并不抵觸。”范閑很認真說道:“對人好,不見得要事事依著他。百姓怎么知道如何維護自己的利益?這種事情我們來做就成。”
“那為什么要做呢?”思思好奇問道,姑娘家出身貧寒,總期望少爺能說出些仁義的話來,這便是所謂女子心思難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