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多的時間,沿江的眾官員雖是一直沒有見著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但是巴結討好的力氣卻是使勁兒的在下。
大船一路南下,遇州縣而停,就算地方再小也不錯過,江南官員們在為有這難得的送禮機會而高興的同時,心中也不免腹誹,范提司和三皇子……的胃口也太好了!連那些沒什么出產的窮縣都不放過!
“不懂了吧?蚊子再小也是肉。”蘇州城內某府內一位師爺瞇眼說道:“看來這位范大人,還真是繼承了尚書大人的風格,帳算的極細啊。”
另一位師爺搖頭嘆息道:“官聲!官聲!如今這些年輕的貴人們,竟是連臉面功夫也不屑做了!”接著忽然鄙夷說道:“再說那位小范大人可不是老范大人的……”
“住嘴!這等事也敢議論!不等監察院剮你,本官也要生絞了你!”
坐在正中間的那位肅容大官大聲怒斥,待平伏心情后,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不要背后言人是非,只要肯收銀子就好,這江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官員閉眼沉吟少許,略帶憂慮說道:“就怕只是那位提司大人放的煙霧,誰知道呢?再說,有誰知道他究竟還在不在那艘船上?聽南下的那位先生說,范大人的車隊還在往澹州走,一路上可也沒少收銀子。”
中原官道上,那隊人數最多的隊伍,正在“假范閑”的帶領下,載著一應下人護衛和慶余堂的掌柜們往澹州走。
大江之上,蘇文茂駕著大船,不亦樂乎地進行著鍍金之旅,卻不知道日后會被范閑罵的狗血淋頭。
幾個消息一混雜,結果弄得江南官員們都糊涂了,不知道那位范提司究竟在哪里,有些聰明人就算猜到范閑可能另有行程,卻也無法捉住絲毫有用的信息,監察院二處的人們正在江南掩護范閑一行人的真正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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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天氣,春未至,冬未去,寒意霸道地占據了大江兩岸的田野道路,拒絕任何一絲春意的到來。不過江南一帶靠海近,總比別的地方要稍微溫暖些,所以這些天已經沒有雪了,但是官道上被翻出來的泥痕被數月的冬風吹的干硬無比,讓行走在上面的車隊上下顛動,車中的人們有些苦不堪言。
范閑吃不得這苦,掀開窗簾喊停了車隊,跳出車外騎馬而行,這才稍微舒服了些。他伸了個懶腰,呼息著撲面而來的微寒之風,看著官道兩側的水溝,眼睛不由瞇了起來。只見負責灌溉的溝渠里,早就沒了水,干涸一片,如果說是冬天水枯的關系,倒也罷了,問題是溝里還長著一人多高的荒草,煙煙蔓蔓地順著溝渠往前方生著,看著荒蕪不堪,竟是不知盡頭。
他有些納悶,心想除非是干了好幾年,才會搞出這副模樣來。雙腳一踩,整個人站了起來,居高而望,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發現官道四周的溝渠,竟大多都是這副模樣,溝里的長草早就被凍死了,卻依然硬扎扎地立著,頑固的厲害,向天直刺……這樣的溝渠,怎么能灌溉?那春種的時候怎么辦?
范閑從北齊回國時,一路所見慶國的水利灌溉系統還算完備,這江南之地,富甲天下,怎么反而沒有錢去整修溝渠?難道那些地都不用種?
從京都跟他一路出來的監察院四處官員,瞧出了提司大人臉上的不豫,拍馬上前解釋道:“也就是這塊兒荒廢些,蘇杭那邊斷不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