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碼頭上馬屁臭不堪聞,范閑被剃的干干凈凈的下頜也被著力摸了無數下,好不熱鬧,漸漸官員們說的話愈發不堪起來,尤其是蘇州府知州那一路官員,乃是從太學出來的系統中人,非要依著范閑如今兼任太學司業的緣故,口口聲聲喊著……范老師!
范閑強抑心頭厭煩,堅不肯受,開玩笑,自己年不過二十,就要當一任知州的老師……傳回京都去,只怕要被皇帝老子笑死!而三皇子被他牽著小手,忍著身邊無恥的話語,心里也是不痛快,暗想小范大人乃是本人的老師,你們這些老頭子居然敢和我搶?小孩子終于忍受不了,冷著臉咳了兩聲。
咳聲一出,場間頓時冷場,杭州知州是個見機極快的老奸滑,暗喜蘇州知州吃癟,卻正色說道:“今日天寒,我看諸位大人還是趕緊請欽差大人還有殿下上去歇息吧。”
此言一出,范閑與三皇子心中甚慰,同時間向杭州知州投去了欣賞的目光,杭州知州被這目光一掃,頓時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就像是吃了根人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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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沒那么容易,就算諸位官員稍微退開之后,相關的儀仗依然耗了許多時間,范閑與殿下才被眾位官員拱繞著往岸上的斜坡走去,坡上有一大大的竹棚,看模樣還挺新,估計沒搭幾天,是專門為了范閑下江南準備的。
走上斜坡,竹棚外已經有兩位身著紫色官服的大官,肅然等候在外,范閑一見這二人,便拉著三皇子的手往那處趕了幾步,以示尊敬。
這兩位官員身份不一般,一位乃是江南路總督薛清薛大人,一位乃是巡撫戴思成戴大人。
在慶國的官場上有句話叫做:一宮,二省,三院,七路。一宮自然是皇宮,二省便是如今并作一處辦理政務的門下中書省,三院便是監察院、樞密院、教育院,只是教育院已然在慶歷元年的新政之中裁撤為太學、同文閣、禮部三處職司。
而這句話最后的七路,指的便是慶國如今地方上分作七大路,各路總督代天子巡牧一方,而且如今慶國路州之間郡一級的管理職能已經逐漸淡化,一路總督在軍務之外,更開始直接控制轄下州縣,權力極大,是實實在在的封疆大吏。
皇帝陛下當然要挑選自己最信任的親信擔任這個要緊職務,而且總督在能力方面也是頂尖的強悍。
與總督的權力氣焰相比,巡撫偏重文治,但份量卻要輕了太多。
如果以品秩而論,總督是正二品,巡撫是從二品,不算特別高的級別,但是慶國皇室為了方便這七路的總督專心政務,少受六部掣肘,一直以來的規矩都會讓一路總督兼協辦大學士,都察院右都御史或是兵部尚書銜,這便是從一品的大員了,面對著朝中宰相中書,也不至于沒有說話的份量。
而江南乃是慶國重中之重,如今的江南路總督薛清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竟是直接兼的殿閣大學士,乃地地道道的正一品超級大員!
以薛清的身份地位,就算是范閑與三皇子也不敢有絲毫輕慢,所以加快了腳步。
但到了竹棚之外,范閑只是用溫和的眼光看了薛清一眼,并沒有先開口講話。這是規矩,薛清與戴思成明白,對方乃是欽差大臣,自己就算再如何權高位重,也要先向對方行禮,這不是敬范閑,也不是敬皇子,而是敬……陛下。
擺香案,請圣旨,亮明劍,竹棚之內官員跪了一地,行完一應儀式之后,范閑趕緊將面前的江南總督薛清扶了起來,又轉身扶起了巡撫大人,這才領著三皇子極恭謹地對薛清行禮。
薛清的身份當得起他與三皇子之深深一揖,但這位江南總督似乎沒想到傳說中的范提司,并沒有一絲年青權臣及文人的清高氣,甘愿在小處上抹平,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巡撫站在一旁,趕緊半側了身子回禮。薛清也不會傻不拉嘰地任由面前這“哥倆兒”將禮行完,早已溫和扶住了兩人,說道:“范大人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