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笑了笑,說道:“馬大人放心,六年前,我岳……長公主殿下最后一次親至內庫,殺了幾名司庫?”
他伸出大拇指與尾指,說道:“六個,本官是晚輩,自然是不會多殺的,已經殺了五個,夠了。”
一聽夠了這兩個字,他身后眾官員無由心頭一松,身前司庫們大喜欲狂,但不論是誰,都已經被這五顆血淋淋的人頭嚇的腿有些軟了。只有蘇文茂微一愕然后壓住了心中的不愉悅,沒有說什么。
副使馬楷皺了皺眉頭,心想欽差大人這話里有話,長公主殺了六個,他只殺了五個……日后若是此事出了問題,御史們奏他枉行朝法,胡亂殺人,看來也有說頭,如此看來,這位欽差大人年歲雖然不大,心思倒是縝密的狠,表親任少安千辛萬苦替自己搭的路子,可不能就這樣錯過了。
想妥了此事,對于范閑接下來的幾項任命與措施,副使馬楷正色應下,毫無一絲推脫與抵觸,內庫轉運司有些官員們雖然心頭不悅,但是正使副使定下了章程,自然無法反對。
在范閑的計劃中,三大坊的主事死的死,囚的囚,正好騰出最關鍵的三個位置,由三位葉家老掌柜屈尊暫攝著,另外則由這兩日向監察院舉報同僚罪狀的“內奸司庫”們擔任副職,算是彌補老掌柜們二十年未歸,對于內庫略感陌生的缺陷。
殺人在前,明插奸細于其中,這樣安排下來,整個司庫的隊伍就算是穩定住了,那些“內奸司庫”們日后只是要防著下面的司庫心存不忿,刻意挑他們的錯處,做起事來當然要格外小心,而隊伍一旦站立了,這些副主事們又會格外兇狠,盯著下屬司庫,兩相對沖——范閑所不愿看到的那些事情想必會慢慢少起來。
“三日令,還有半天的時間。”范閑說道:“沒死的人,把銀子吐出來,把帳給我交待清楚,犯過那些事情,自己寫個條疏……不要看我,我知道你們都識字,都回吧,有的人應該呆著的工坊還隔著上百里地,不趕急回家籌銀子,再回坊開工,難道還準備繼續在這兒杵著當泥人兒?”
話尾的聲音漸漸冷起來,說完這句話,他便在眾司庫們驚懼的目光相送下,往大工坊外走去。
葉參將帶著的軍士漸漸散開,監察院官員各歸其位,四處安插在工坊中的釘子依然不知是誰,官員們竊竊私議著,不知道在說什么。工人們瞧了一出大戲,司庫們被血與火教訓了之后變得格外老實和驚懼。
坊外大雨漸停,一場熱熱鬧鬧的內庫罷工事件,就在范閑的刀子與掌柜們的老臉下,這般荒唐而無稽的結束了。
————————————————————————
司庫與官員們的退銀行動十分順利,范閑一一審核之后,也輕輕抬了一下貴手,只要不是瞞的太過分的人,都給對方留了幾分薄銀的面子,沒有將眾人的家產壓榨干凈。為官一任只是為財,如果全部搜刮干凈了,內庫眾官表面無法,但心里肯定有極大的疙瘩,做起事來自然會懶散的無以復加。
但就是這樣五指全部張開的扒拉銀子,府衙三日令依然收回了一筆巨大的數目的銀兩,就算范閑家世累富,這一世也算是見過不少場面,但看著帳上的那個數字,依然震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心里有些隱隱后悔,此事鬧的轟轟烈烈,絕沒有可能瞞住京都那面,世人注目之下,這些清回來的銀子除卻發還這些年來虧欠工人的工錢外,其余的都要打入內庫專門的帳房,自己根本無法私人調動。
如果早知道司庫們是天下最肥的貪官,范閑說不定不會搞這么一個清庫行動,而是會直接讓監察院六處的劍手去當小偷,除卻地契之類的東西外,把其余的銀票什么都搶到自己私人的手里。
他如今正是缺銀子的時候,如果能有這一大筆銀子,就不再需要北方的幫助,避免過程之中產生一些新的麻煩,更關鍵的是,也可以讓父親大人置身事外,免得被日后的招標之事牽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