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著冷笑道:“別說這六項,我看明家自己的那八項,今天要保下來,只怕也會非常吃力。”
師爺深深皺眉說道:“就不知道小范大人這次選的是哪家。”
薛清嘲諷一笑,他統領江南一地,當然知道范閑做的一些手腳,笑道:“那個人選,只怕你們誰都想不到,這位欽差大人也委實厲害,竟然不在商人之中選代言,卻在草莽之中挖人,如果平日里那廝敢大搖大擺地走進蘇城里來,本官只怕要拿他入獄,索些好處才是。”
師爺不知內情,干笑了兩聲,心頭卻依然有些不舍,試探著問道:“關于內庫開門一事,欽差大人……沒有和您說道說道?”
依官場慣例,像內庫這么大一塊肥肉,總不能由一個派系的官員獨吞,尤其是薛清地位超然,又深植江南,范閑再如何囂張,也總要對總督府意思意思。
薛清微微皺眉,搖頭說道:“小范大人自然是有提過此事,別看他年紀不大,行事卻頗有圓融之風,范尚書和陳院長教的好啊……只是本官,此次不得已,只好婉拒了小范大人的好意。”
“啊?”師爺驚呼出聲,婉拒好意?只要范閑開了口,這小小的好意,只怕至少也有十幾萬兩銀子的份額,總督大人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清廉自持了?難道他學會了變臉?
薛清自嘲一笑,站起身來,說道:“雖說離的近,但咱們還是先走一步,小范大人在宅院里等著,還有郭錚那個老白臉,宮里的公公也帶著旨意來,我們不要太遲緩了。”
他沒有向自己比夫人還要親密的師爺們解釋,自己為什么婉拒了范閑的好意,是因為薛清明白,內庫看似只是范閑與長公主之間的較量,其實背后還代表著更深層的意義,那些皇子們,究竟該如何排序,這已經開始變成一個極為棘棘手的問題。
薛清的身份不允許他太早站隊,不然陛下會很生氣,所以他不方便去分享內庫這場盛宴。
在護衛的拱衛下出了江南總督府的正門,薛清下意識回頭,看著府前的匾額,被這初生不久的太陽晃了晃眼睛,他的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陛下這幾年行事愈發……古怪了,這天下所有人的都看著京都,在猜測著將來的格局,可是這樣的動蕩,對于慶國的朝廷來講,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人心不定,官員如何自處?
陛下啊陛下,您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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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庫開門,前來應標的商人們已經坐在房間里等候。而主持此事的范閑,此時卻還悠哉游哉地喝著茶,與他飲茶對話的,乃是一位從京都來的太監。
內庫乃是皇室財產,依規矩,便要由太常寺與內廷共同監核,由于范閑本身就是太常寺少卿,所以今日太常寺就沒有多事的再派人來蘇州,也給他減少了很多麻煩。
但來了一位大太監,同時也是個大麻煩。
“黃公公說的有理。”范閑將茶碗擱在案幾之上,微笑說道:“本官也以為,一動不如一靜,一切依舊年規矩辦理就好。”
這位自宮中來的大太監品秩極高,不然也不可能被委以如此重任。此人生的肥頭大耳,兩頰邊的肥肉都堆在一處,此時聽著范閑應話,皮笑肉不笑說道:“大人主持此事,咱家是放心的。”
這名太監一向深在內宮,雖然很清楚范閑的大名,但心想自己身負圣命,倒也不是怎么害怕對方,相反是他來蘇州幾天,范閑卻沒有請他過府一敘,這個被漠視的事實,讓黃公公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先前的一番談話,這名黃公公給范閑帶來了一個極不好的消息,準確地說,是傳遞了太后老人家的口諭,讓范閑主持內庫一事,盡依舊年規矩,莫要亂來。
莫要亂來?舊年規矩?
范閑在心里冷笑著,這自然是說該明家的歸明家,其余的就自己慢慢折騰,看來長公主回京之后,太后心疼這個幼女,居然拉長了臉,用出了這么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