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達奪標之時,極為服貼地依照范閑的計劃走,一方面是受到了信陽方面的壓力,另一方面存的想法則有些玄妙。左右不過是送銀子,喊價低,賺了銀子一部分要交給信陽。喊價高,就等于把銀子送給內庫……也就等于是送給陛下和范閑。
明青達看事看的極準,他看出來朝廷需要自己的銀子,所以干脆來個狠的,把自家的家業恨不得砸一半出來,如此一來,又奪了標,又合了范閑的意,兩邊不能得罪的人,他一個都沒得罪。
只是可惜得罪了錢,這么多真金白銀,也不知道明家要花多少年才能恢復元氣。所謂花錢銷災,明家這一次用在銷災上的銀子,實在是下了血本。
而在范閑看來,明家在經濟方面的實力,實在已經大到過于恐怖的地步,這樣一種存在,慶國皇帝是斷然不會看他們坐大,要不然就是削弱對方,要不然就是摧毀對方。
這,就是皇帝讓范閑下江南的真正用意。
而,明青達也很清楚地把握到了這個意圖。
只是當年沈萬三依然是死了,明家……能活下去嗎?這是后來的事情,范閑也沒有辦法完全掌控,但對于明家的表現,范閑感到很受用,所以他才會做手勢,讓夏棲飛不再出價。
不是小農意識作祟,也不是心存憐憫,而是范閑知道明老爺子的戲肯定還沒有演完,一千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已經足夠了,范閑不希望讓朝野之中的議論太多,給自己帶來太多的負面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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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乙四房的強盜停止了喊價,包括官員商人們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看戲沒有看全場的遺憾與惱怒,反而都是同時松了一口氣,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今天下午的叫價太恐怖,那個數字太敏感,商人們不愿意引發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官員們也不希望,事態被牽引到爆發的程度。
花廳的戶部內庫聯審官員們開始進行緊張的審核工作,最終確認了這一標,用朱筆認真而緊張地寫好底書,交由前廳。
那名唱禮官員,走到石階上,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嘶啞火辣辣的嗓子,顫著聲音說道:“行東南路兼海路一坊貨物,四標連標,甲一房,明家,一千一百五十萬兩……得!”
沒有人喝彩,沒有人嘩然,所有人都恨不得趕緊逃離內庫大宅院,離這個數字越遠越好。
“父親!父親!”
就在這個時候,離正堂最近的甲一房內,傳出一聲驚呼聲。
一時間,眾人都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那方,不知道明家發生了什么事情。
“父親!您這是怎么了?來人啊!來人啊!……快來救人!”
甲一房中,傳出明蘭石少爺驚慌失措的呼救聲,雜亂的聲音,官員們趕緊推門而入,這才發現,原來明家主人明青達面色鐵青,已是昏厥在地!
不論官商,都以為自己知道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以為,明家主人,被內外壓迫,強行搶了這四連標,卻被迫標出了天價,一想到明家有可能因為這筆天價而走向衰敗,明老爺子急火攻心,這才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