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子越在心里嘆了口氣,行禮無語。
范閑走到了新風館頂樓的欄桿旁,瞇著眼睛,看著樓下街里戴孝的人群,看著遠方正在趕工的香火店,知道整個蘇州都在為那個死去的老婦人忙碌,不知道多少權貴人物已經云集此地,等待著要去靈堂拜祭。
鄧子越跟在他身后,看著下方的場景,嘆了口氣,說道:“對付明家,有太多的辦法,如今這局面……似乎不是最佳的。”
范閑平靜應道:“所以說,明青達最后那招陰了我一道……日后再找回來吧。”
今時今日的江南,明家老太君蹊蹺死亡,明青達暗投范閑,明家與信陽方面表面或許還能保證什么,但暗底下卻和往年大不一樣。而范閑坐鎮江南,兩手一張,內庫往外走私生意要大張旗鼓地弄起來,少了明家的掣肘,會順利太多。
歸根結底,范閑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那虛無縹緲的名聲二字——而在他看來,逼死明老太君,民心微亂,陛下一定會尋些由頭來旨訓斥自己一通,而這種自取其臭,卻是他很樂意的。
其實有很多內幕,影響到范閑決策的內幕消息,他并沒有告訴鄧子越。比如為什么不能調黑騎,為什么忌憚皇帝會扔自己出去。
范閑心里十分清楚,如今的天下,出現自己這樣一個如此年輕的權臣,擁有了如此大的權勢,已然是一個異數。雖然皇帝如今還是十分相信自己,但誰知道帝王什么時候會忽然變了心思?從皇帝這些年的動作看來,他是一個多疑之人,所以一直嚴厲注視著自己,嚴防自己與軍方牽扯上什么關系。
調黑騎入州?范閑自嘲一笑,用屁股想都知道,這么厲殺的手段一旦施展出來,會讓多少人害怕。
而最近京中戶部的那場風波,更是讓范閑清楚地看到,皇帝在還沒有下決心清除長公主勢力之前,已經開始警惕起老范家的存在。在京都,陛下沒有通過戶部虧空一事,成功地逼迫父親下臺,那誰知道明家之事如果鬧大了起來,會不會削去自己的權柄?
權力這兩個字看似簡單,卻像是毒品一樣,食之之后,再難擺脫。范閑雖然清醒,卻也舍不得將自己手中的權力稍減少許,一方面是習慣了權力的好處,另一方面,為了自保,為了保人,他需要手中的權力。
以退為進,先讓名聲損一損吧。
……
……
鄧子越跟在他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最近局勢有些緊張,依八處的意見,提司大人或許可以紆尊前去上幾柱香。”
以范閑欽差大人的身份,去祭一下明老太君,明顯可以緩和一下當前的局勢。
可是……范閑只是面色冷漠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
鄧子越微微一怔,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范閑伸出手,指著街中那些面有悲色的市民百姓們,輕聲說道:“其實,民心并不可怕,可怕是那些站在萬民之上,可以利用民心的人……我只要讓那些人滿意了,百姓怎么想的,影響不了大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