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話雖如此,婉兒卻不能假裝身邊什么事情也沒發生,更不可能蒙著自己的雙眼,就假裝看不到自己的夫婿正與自己那位并不如何親近的母親劍撥弩張。
姑娘家的心思是很難猜的,但是在這件事情當中,她總是想尋求一個保護范閑,又不至于讓雙方陷入不可挽回局面的法子。
只是,很難。范閑很難想明白,婉兒也同樣如此。
所以她只好在京都小心打聽著四處的消息,替范閑分析著那些婦人政治里的玄妙,憑借著她超然的身份,出入宮禁無礙的特權,幫助遠在江南的范閑聯絡宮中的諸人,消除一些可以消除的阻力。
這些事情范閑是知道的,也知道阻不了她,便只好隨她去。而且有些時候,確實需要婉兒在中間當潤滑劑,就像是春闈事發后的宮中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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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范閑的反對,婉兒的能力并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她在政治與宮事中的天然感覺更是被壓抑著,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明白這些事情,所以當知道宮中那個故事之后,她便毅然決然地來了江南。
與所有人的想像不一樣,范府少奶奶下江南,不是為了要看看那個叫朵朵的北齊圣女,只是要當面提醒范閑某些事情。
“宮里的長輩……可以影響很多。”婉兒憂心忡忡地看著范閑,輕聲說道:“太后乃是皇后的親姑母,這兩位的關系是如何也撕脫不開的……皇后安排人進宮給太后娘娘講石頭記的故事,這其中隱藏著的兇險,你不可太過大意。”
范閑沉默了下來,心里涌起來絲惱怒,當初在澹州抄石頭記時,只是為了給自己和思思找些游戲,為若若謀些娛樂,同時滿足一下自己文青的心思,并沒太當一回事。因為他雖然清楚,老曹當年的文字確實有些犯禁,但一想這全然是不同地兩個國度,兩個世界,怎么也不會犯禁,便有些大意了。
誰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逢在后來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紅樓夢里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抒發著自己的不甘與幽怨。
尤其是那首關于巧姐的辭令。
誰來寫這本書都可以,就不能是自己……可偏偏如今的天下,所有人都相信,這本書是自己寫的。
書中的怨恨之意,仿佛是在訴說著自己對當年老葉家之事的不服不忿……皇后安排人進宮給老太后講書,以太后娘娘那個敏感且多疑的腦袋,難道不會認為自己有異心?
皇族中事,講的就是個心字,心可疑,人便可疑,心可誅,人便可誅。
范閑安靜地想了一會兒,發現這確實是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個問題,如果太后真的認為自己心有不甘,想為當年之事平反,那如今老婦人暫時地沉默,或許便會不復存在了。如今的慶國以孝治天下,太后說些什么,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總要表示表示。
不過……也不算什么大問題,范閑下江南日久,實力也到了某一個層級上,這些小風浪并不會讓他如何警懼。他輕輕拍著妻子的手,溫和說道:“別擔心,就算那個老太婆疑我……又如何?我又沒做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就要求陛下削了我的官。”
婉兒苦笑一聲,忍不住搖了搖頭,拿手指頭輕輕戮戮他的眉心,啐道:“那是我外祖母,也是你的祖母……怎么就老太婆老太婆的喊著。”
范閑嘻嘻一笑說道:“說來也是,當年在慶廟見著你的時候,怎么也猜不到,你居然會是我的表妹。”
“哼……也不知道是誰瞞了我那么久。”林婉兒嘟著唇兒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