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后是一個小院子,地方并不如何清幽,還隱隱能聽到隔著幾間大房之外街上的聲音。房屋雖然前后六間,但看上去也有些老舊,說明住在這里的雖不是一般百姓,但日子也不見得如何好過。
范閑踏上石階,推門而入,逕直走到了主位上,端起身邊的茶壺嗅了嗅,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了下去。
旁邊傳來一個顯得有些惶急的腳步聲,腳步聲的主人走進屋來,發現一個并不認識的年輕人正坐在那里,正想發問,卻看著那人屈指做出的手勢,不由又驚又喜說道:“老師,您可算來了。”
范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望著侯季常那張瘦削的臉,忍不住說道:“這是來膠州做官的,本以為能將你那干癟身子養好些,怎么愈發瘦了?”
侯季常在江南大堤與楊萬里見面之后,便不辭辛苦,趕來膠州上任,一路旅途勞頓,加上又要暗中替范閑調查那些驚天之事,心神上的壓力也大。他到膠州已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但一直沒有什么進展,深恐有礙門師大事,竟是有數夜不能入眠,如今雙眼深陷,顴骨突出,哪里還有半分當年京都雨天瀟灑才子的模樣。
他苦笑著自嘲說道:“學生可沒有老師這等笑看天下事的本領。”
范閑嘆了口氣,自己門下四人雖說以侯季常心思最為縝密,行事最為狠辣大膽,但真真面對即將到來的血腥,看得出來,書生畢竟還是書生。本來按道理來講,這件事情由監察院出面就好,但范閑安排季常來此,一方面是想震一下膠州的官員,另一方面也是存著私心,膠州大亂之后,定然有人受貶,有人領功……這樣一個大功勞,定是可以讓季常獲得非常規的提升。
這種好處,范閑還是愿意留給自己學生的,只是要讓他受些驚,也算是代價了。
“你到膠州之后,有沒有什么異常。”范閑平靜問道,他并沒有去問膠州水師走私的事情,因為他清楚,侯季常斷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摸清楚這些官場中的陰穢事。
侯季常想了想,說道:“天下皆知,我是大人您的門生,所以這些官員對我還算客氣,哪怕是水師里的那些將官們也很識趣,只是……卻沒有什么了解,只是聽到了一些風聲。”
范閑點點頭,這是早就猜到了的局面,他想了想,說道:“水師提督常昆今天開壽宴,難道沒有請你?”
侯季常一愣,說道:“我只是個小官,不過……應該是給大人您面子,這位提督大人也是給了我一個帖子,只是……您說今日便到,所以我一直在家侯著,還沒確定去還是不去。”
“去。”范閑斬釘截鐵說道:“你先去。”
讓他先去,那潛著的意思自然是范閑會后去。
侯季常皺眉說道:“您就只一個人?”
“一個人夠了。”范閑微笑道:“常昆不是肖恩,他沒有資格讓我太過重視他。”
頓了頓,他又說道:“今天是他的壽宴,日后他的家人給他祝冥壽、祭奠可以放到一天……這可以省很多麻煩。”
侯季常心中一驚,嘴內發苦,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門師,知道今天的壽宴上范閑肯定是要殺人,卻不知道,在強悍的膠州水師護衛下,門師究竟準備怎么殺,而且堂堂水師提督,從一品的大官,總不能就暗殺了事,陛下和老師……應該不會犯這種糊涂錯誤。如果讓那壽宴便成修羅場,怎么善后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