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后,你要幫助范閑把位置坐穩。”陳萍萍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竟似像是在托孤一般,“他這個人就算當了院長,只怕也不耐煩做這些細務,等你做了提司,你一定要幫他處理好。”
言冰云沉默著單膝跪地,抱拳道:“是。”
陳萍萍看著他,費介也在一旁看著他,半晌后老跛子輕聲說道:“天下人都以為……范閑是建院以來的第一位提司,但你言家一直在院中做事,當然知道以前也有一位,而你……則將是監察院建院以來的第三位提司,記住這一點,這是一個榮耀而危險的職位。”
言冰云感到一股壓力壓住了自己的雙肩,讓自己無法動彈。
“那一天會很快到來的,我要你仔仔細細聽明白下面的話。”
“是。”
“我院第一位提司的出現,是為了監督我。”陳萍萍很淡漠地說著,一點兒也沒有不高興的神色,“當然,他有那個能力,所以他的提司身份最為超脫,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兒,不過雖然他現在不管院務了,日后若有機會看見他……不論他吩咐什么事,你照做便是。”
言冰云此時沒有直接應是,反而是沉默了半晌之后,說道:“……哪怕與旨意相違?”
陳萍萍睜開了雙眼,眼中的光芒像一只石崖上的老鷹一般,銳利無比,良久之后,他冷然說道:“是。”
……
……
言冰云深深地呼吸了兩次,壓下心中那一絲疑惑與不安,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誰?提司的腰牌在小范大人身上。”
陳萍萍笑了起來:“我們都叫他五大人……當然,也有人叫他老五,不過你沒有資格這么叫他。只要他在你的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他是他,這是很簡單的問題。”
見到他,就知道他是他,這是很拗口和玄妙的說法,但言冰云卻聰明地聽懂了。
“他的存在,是監察院最大的秘密。”陳萍萍冷漠說道:“這一點,陛下曾經下過嚴令,所以你要懂得保密……只要五大人在一天,就算日后的局勢有再大的變化,至少咱們這座破院子,這個畸形的存在,都可以茍延殘喘下去。”
言冰云低頭跪著,明白院長的意思,監察院是陛下的特務機構,卻又不僅局限于此,這是橫亙在慶國朝廷官場之一的一把利劍,陛下則是握劍的那只手,如果那只手忽然不見了……監察院這把劍,一定會成為所有人急欲斬斷的對象,只是……不知道那位五大人是誰,竟然可以擁有和陛下近似的威懾力。
陳萍萍豎起了第二根手指,冷漠說道:“范閑,便是本院第二個提司,只是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監察院只能是他路途上的一段,而不可能永遠把他局限在這里面。”
“而你,將是本院的第三任提司,你要做的事情,與前面兩位都不一樣。”
陳萍萍疲憊地嘆了口氣,說道:“你的任務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范閑發瘋了,你要不顧一切地隱忍下去,哪怕是忍辱偷生,委屈求全,也務必要將這個院子保住,就算明面上保不住,但那些我們一直隱在暗中的網絡,你要保留下來。”
……
……
言冰云終于再難以偽裝平靜,他滿臉驚駭地望著輪椅上的老人,因為老人關于三任提司的說法明確有些相抵觸的地方,尤其是那位五大人與自己的任務……如果五大人沒死,監察院便不會倒,那自己……的任務?更何況老人家說的是如此嚴重與悲哀……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院長大人預測到在不久的將來,不是那位五大人會死,就是有一股監察院遠遠無法抗衡的力量會自天而降。
比如,握著這把劍的那只手……很輕松地松開,讓監察院這把劍摔入黃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