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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的也算是劫富濟貧吧?”范閑想了想后認真說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反正從內庫和官員手上刮了那么多銀子,總要想辦法用出去,咱們這一家怎么也用不完。先前也說了,不想通過朝廷這條道路,那怎樣才能把這些銀子用到百姓們的身上呢?”
林婉兒嗯了一聲,說道:“往年常見的就是開粥鋪,修善學了。記得小時候北邊遭了災,逃荒的百姓都涌到了京都,朝中有幾位大臣要求陛下出兵鎮壓,將這些荒民驅到旁邊的州郡之中。不過皇帝舅舅沒有答允此議,反而把那幾名大臣撤了,同時也是開了皇倉……那一年施粥的時候,太后老人家還帶著我們宮里面這幾個去執著勺的。”
范閑點點頭,他聽說過這個故事,皇帝不是蠢貨,自然知道應該如何辦理,說道:“單單臨時放粥是不夠用的。修善學也難以推廣,所以我決定把自己賺來的銀子匯入一個專門的機構里,然后長年做善事。”
他躺在薄被之中,一揮手說道:“窮苦的學生沒錢了,到咱們辦的學校去讀書。沒飯吃了,咱們買米發,春天沒苗兒了,咱們給……總之就是,朝廷沒有想到做到的事情,咱們都去做去。”
林婉兒看著他自信滿滿的神色,心里也激動起來,卻馬上苦笑著說道:“傻瓜,你知道不知道這得花多少銀子?”
“掙了銀子不就是花的?”范閑笑著說道:“反正我掙的也是朝廷和商人們的銀子,朝廷和商人們又是從百姓手中刮的銀子,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是這個道理了。”
林婉兒聽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八個字,不由眼睛亮了起來,說道:“這話新鮮,卻……有道理。”
范閑低頭看著妻子崇拜神情,不知怎的卻想到了去年在北齊上京皇宮之中,北齊小皇帝和海棠朵朵聽著自己大呼“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時的情景,不由有些汗顏。
不料林婉兒緊接著認真搖頭道:“依然行不通,不說這是個無底洞,你投再多也不見得能填滿,單說這件事情的影響力,也要三思,朝廷做的事務,卻被你搶過來做,這是很犯忌諱的。”
范閑想了想后出主意道:“不具名不行?”
林婉兒剜了他一眼,像看傻瓜一樣說道:“如果不具名,這么大的場面怎么鋪得開?你又不是只想救一縣一州的百姓……如果不知道是你主持的善事,那些地方上的官員看見這塊肥肉不得趕緊下嘴啃?所以具名肯定是要具的。”
范閑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只是又要具名,又不能讓朝廷震怒,著實有些難辦。
林婉兒忽然開口說道:“你說……這件事情用宮里的名義辦怎么樣?用太后老人家的名義,反正也不需要宮里的貴人們出錢,咱們把錢出了,讓她們擔這個名頭,朝廷臉上有光,她們也有了面子,陛下想必也是高興的。”
范閑一怔,看著婉兒半天沒有說話,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有宮里的貴人們出面,定然會好推行許多,那這……豈不是自己前世時經常看到的所謂慈善總會?只是慶國初始進行,想必會粗糙許多,不過既然有了個開頭,對于百姓們的日子總會有些改善。
林婉兒來了興趣,繼續出主意道:“可你再有錢也禁不起這般折騰,我看還是要救急不救貧……真正的重點還是得放在讀書和賑災上,日常要做的事情……”
說到半截,她住了嘴,范閑也住了嘴,兩個人面面相覷,然后齊聲笑了起來,笑容里帶著一絲不好意思與自嘲。
究竟應該做些什么,怎樣才能讓慶國甚至天下的人們活的更好,這一對夫妻都是咬著金湯匙出身的人物,哪里清楚其間的細節,不過是泛泛之談的清議而已,真要說到具體的,兩口子便只會在讀書與放粥上繞圈子。
笑了一陣子,范閑認真說道:“還是得做,懂這些的人總是有的。楊萬里出身貧寒,等大堤的事兒緩緩,召來進京說說。”
他的腦子里閃過前世那些變法來,什么青苗之類雖然看著光鮮,但范閑自知自己并沒有那個能力去改變大勢,心想自己只好去縫縫補補了,雖然瑣碎,雖然改變不了太多……但是能夠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一點。
哪怕一點,這事兒都還是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