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面上的瀟灑勁兒……都是裝出來的。”
范閑看著海面上的金光出神,“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活的最用心,最辛苦,最勤奮的人。”
婉兒點點頭,范閑哪怕是大婚后的那段蒼山歲月里,也沒有忘記每天兩次的修行,其實以范閑如今的境界與權力,完全不用這般勤奮刻苦。世人往往只看到了小范大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根本沒有想到,他為這一面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從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范閑緩緩說道:“沒有人能明白我為什么如此苛待自己。”
婉兒只明白一點,所以安靜地聽他說著。
范閑停頓了片刻,緩緩閉著眼睛,迎著澹州的海風輕聲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就像小時候我常說的那句話,醉過方知情濃,死后方知命重,一個沒有死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死亡是多么的可怕。”
“我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所以我必須心狠手辣,我必須讓自己強大。”
“而且你不知道,當你習慣了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想折騰自己都動不了一根手指時……忽然上天給了你一個機會折騰下,你會無比感激上蒼,并且陶醉無比地去折騰去。”
范閑陶醉在自己兩世的回憶之中,婉兒在他的身邊卻是根本聽不明白,有些不知所以的看著他那張清秀的面容,看著那面容上忽然浮現出來的一股與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滄桑味道,心頭大動,心頭大慟,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范閑的心,涌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婉兒眼中微濕,有些艱難地踮著腳,攥著自己的袖角,替范閑揩拭了一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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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澹州省親的行程便這樣結束了,只是在離開之前,范閑湊在老太太的書房里與她嘀咕了半天,就京都傳來的消息,這兩位看似最溫柔,實則最冷酷的祖孫二人進行了一番嚴肅的對話。
離開書房時,范閑的臉色有些沉重。
回到房內,婉兒小心翼翼問道:“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大事。”范閑想了會兒,平靜說道:“朝中御史上書是自然之事,我這個行江南路欽差,跑到澹州玩,肯定很礙許多人的眼,關鍵是,聽到了一個不怎么讓人舒服的消息。”
“什么消息?”婉兒見夫君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難得的煩燥,忍不住笑了起來,“能讓你也亂了方寸。”
范閑嘆了口氣,苦笑道:“年節時,燕小乙也要回京述職,約摸就是和我差不多的時間同時進京。”
燕小乙?慶國征北大都督,當年的禁軍大統領,慶國威名赫赫的九品上超級強者……最關鍵的是,此人乃是長公主的心腹,在軍中又頗有名望,就算是陛下,也不會在沒有證據前,貿然出手鎮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