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靖王的正常成長經歷,很明顯被慶國的大歷史從中打斷了,葉家一夕覆滅,靖王卻不能怒,無處怒,故而早生華發,身影微佝,只敬田園不敬宮廷。
范閑的手指翻動著微微發黃的書頁,忽然手指頭僵硬了一下。
他看到了幾張薄紙,夾在厚厚的書中,心頭一動,快速地向后翻著,又翻出了幾張薄紙。
紙上的筆跡很陌生,又很熟悉,書寫人的毛筆明顯用的不夠好,筆畫直直愣愣,就像是火柴棍在搭積木。
紙上的內容,也并不出乎范閑的預料,上面記錄著某人對某人的某些建議,比如監察院,比如商賈事,還有幾張便條,是說今天想吃什么,明天大家打算到哪里去玩……
范閑笑了起來,對著那幾張紙自言自語道:“你寫的別的東西,大概都被這天下人燒盡了,沒想到當年的小男生還留了幾張下來。”
他偏偏頭,又說道:“不過你的字寫的真沒有我寫的好,而且盡在氣力放在大處,卻不放在小處,毛筆用不慣,就用鵝毛筆好了,對了,我在內庫那邊做了個小坊,專門做鉛筆,在這些事情上,我比你要聰明很多的……”
沉默了片刻,范閑想了想,把這幾張紙收入了懷中,想來靖王爺也需要這種解脫。他站起身來,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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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爺不在書房外,這王府范閑已經來過許多次,也不需要丫環帶路,負著雙手,搖啊搖著,便到了一排大房外面,這排房間攏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院門上卻掛著一把大大的銅鎖。
范閑看著這把鎖忍不住笑了起來,走上臺階大力叩門,喊道:“再不來開門,我就走了啊。”
“別走!別走!”
院內傳來一連串急促的呼喊之聲,有人急速跑了過來,大木門發出碰的一聲,想秘是那人撞在了門上,由此可以想見此人的急迫。
大門開了一道小縫,范閑瞇著眼睛往里面看去,不由嚇了一跳,發現對面也有一只眼睛在往外面看著,而那人眼角明顯有幾塊眼屎,頭發也是胡亂系著,看著憔悴不堪。
“見鬼!”范閑啐了一口。
“你才是鬼!”被關在房內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破口大罵道:“還不趕緊把我撈出來!”
范閑看著他也著實可憐,忍不住嘆了口氣,只是一口氣沒有嘆完,便又笑了起來,罵道:“王爺禁你的足,我怎么撈你?”
“你給老爺子求情去!”李弘成已經快要被關瘋了,此時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個不怕父王的家伙,哪里肯錯過,罵道:“你小子,還有沒有良心?你陰我黑我,用污言穢語噴我,我都認了……可我被關了這么久,你就沒點兒同情心?想當初你剛進京都的時候,我對你差了?妓院帶你去,姑娘任你泡……”
范閑堵著耳朵,聽著李弘成連番大罵,知道這家伙著實太過凄慘,苦笑說道:“王爺關你也是為了你好,不然你若再出去和那幾哥倆折騰,折騰到最后,也不見得有什么好下場。”
“死便死了!”李弘成冷笑道:“總比被活活憋死的強。”
范閑退了幾步,看了看這院子的格局,忍不住瞠目結舌說道:“天老爺……該不會,你就一直被關在這院子里……關了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