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郡主自十二歲初見范閑后,小女兒家的心思全放在了對方的身上,不論是在王府的葡萄架下,范府的秋草園中,蒼山別院里,她總是喜歡看著范閑。
小女兒情思,在范閑成婚之后也未曾淡過,她雖不敢去求自己的父王,但總是存著將來有特例雙妻的可能,可是誰知道日后京都里竟暴出那么大的消息——閑哥哥是自己的親堂哥!
從那日起,柔嘉便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只是兩年情思怎能一朝淡化,今兒個看見自己最喜愛的閑哥哥后,便又是一陣慌亂,此時聽范閑如此說,便知道對方是在提醒自己。
但柔嘉郡主畢竟是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姑娘家,聽著范閑如此溫柔卻又嚴肅的提醒,她沒有如一般京都權貴女子那般轉過頭來幽怨地瞪他一眼,也沒有冷哼……只是將頭埋的更低了,更不肯說話了。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長長的睫毛下垂落下來,滴在她腳邊的青石板上。
范閑瞠目結舌,一見女孩子哭,他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柔嘉又往前走去,范閑趕緊跟在了身后。
一路柔嘉低頭哭著,卻是倔犟地咬著嘴唇,死也不肯發出一些聲音。
范閑是又憐又愛又生氣,正不知如何開解時,忽然發現柔嘉停住了腳步,回頭很認真地看著自己。
范閑一笑,伸出手指頭,把小姑娘臉上的淚珠子彈落。
柔嘉依然如往年那般柔順,定定望著范閑,吃吃艾艾說道:“閑哥哥,求你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范閑認真說道。
“我知道……若若姐和哥哥的婚事,是你想辦法破掉的。”柔嘉低著頭,手指頭絞弄著襦裙,直將那淡粉色的襦裙一角絞出無數煩惱的皺紋。
范閑一怔,沒想到這小姑娘家竟然將這件事情看的如此清明:“怎么?”
柔嘉款款一福,細聲細氣,稚音猶存道:“日后宮里肯定要給柔嘉指婚……如果柔嘉不樂意,就請閑哥哥多費心。”
京都權貴之間的聯姻牽涉到太多政治上的交易,范閑的婚事,范若若未成的婚事,都是如此,以柔嘉郡主的身份,她的婚事自然也是由宮里的貴人們,甚至是太后親自安排。
范閑張大了嘴,半晌后卻是頹然無比地點了點頭,知道自己又被迫挑起了一個極重的擔子,這世道,著實古怪了一些,旁人都是在做媒,卻只有自己,儼儼然成了破婚的強者。
柔嘉說完這句話,又見他點了頭,似是將先前一路鼓起的勇氣全數用完了,整個人頓時又難過起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提著裙子,加快速度往前府走去,再也不理會范閑。
范閑在后面摸著后腦勺看著柔嘉郡主的身影,看著她低著頭,看著她依然不聲不響地哭著,心里的感覺著實也不好受,心想這小姑娘家,真是一個比一個麻煩。
———————————————————
皇宮太極殿后方的長廊中,遙遙對著后方的高高宮墻,和宮墻下的一株株冬樹。宮中禁衛森嚴,尤其是接近內宮的所在,更是嚴禁有人喧嘩,更不可能有人在此做出什么太過放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