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桌旁端起一杯冷茶喝了,澆熄了內心的那抹震驚與荒謬感,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他終于知道了洪竹的恐懼從何而來,任何一個人,知道了這樣一個不容于世的****故事,第一個反應就是害怕被人殺了滅口。
同時,他也知道了太子為什么最近如此平靜,如此顯得胸有成竹,原來……他有把握讓長公主真正地舍棄二皇子,轉而支持自己。
可是……如果長公主是在玩弄太子殿的感情呢?
范閑忽然想到這點,馬上又搖搖頭,給了自己一個輕輕的耳光,這么大的事兒,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難道還要替老二考慮?自己必須從這個消息里獲得最大的好處才是真的。
可是他的腦海里依然忍不住浮現出廣信宮里那種畫面,不由打了個冷噤。
他的心里確實不舒服,一方面是很莫名其妙地替長公主不值,這位慶國第一美人兒,未有絲毫韶華漸褪之跡的絕世佳人,怎么能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縱使坊間一直傳言長公主殿下養了許多面首,可范閑依然下意識里不想相信這個。
不爽的第二個原因是,不管怎么說,長公主都是自己的丈母娘,太子這個小王八蛋居然和自己的丈母娘有一腿,那自己在梧州的老丈人帽子怎么辦?自己……又******算什么!
范閑站在桌邊拳頭微微用力握著,心里頭一陣毫無道理的憤怒,明明是一件可以讓他用來大作文章,直接把太子整垮的消息,但卻讓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總覺得自己被太子占了天大的便宜。
同時,他也有些惱火于洪竹的膽大,其時踩在靴腳下的紙片,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那些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們看到一角,這事兒如果傳了出去,范閑也很難保住他。
他在桌旁沉默了許久,終于從那種荒謬的失敗感與憤怒中擺脫了出來,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決定還是要好好地利用一下這個驚天的消息。
只是……
如果不能和洪竹當面交談,從皇宮內部著手,也根本沒有法子把這件事情的影響發揮到極致,總不可能讓監察院八處再去市井里散布流言。
長公主與太子有染?范閑可不想冒著陛下震怒,太后老羞成怒,清查監察院的風險扔出這些流言,他必須讓皇帝或者太后,親自發現這個宮廷內的丑聞!
他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地安排一個計劃,同時,在趕在離京之前,與洪竹二人商定計劃實施的所有細節。
而說到計劃、陰謀這些字眼,擅長狙殺和小手段的范閑并沒有太多信心,他馬上想到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那位白衣飄飄的公子,于是他馬上走出書房,直接穿過后園上了馬車,竟是連后方范府前宅傳來的宣旨聲音都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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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至監察院那座灰黑方正的建筑,范閑急匆匆地跳下車來,皮靴踩在天河大道兩旁堆著的殘雪上,發出哧的一聲。
一路往院里走,一路便有迎面撞上的監察院官員滿臉震驚地行禮、讓路。這些官員們看著提司大人陰沉的臉色,急匆匆的步伐,心里都在想,不知道是京里哪位大人物又要倒霉了。
推門進入密室,并不意外地看見窗邊黑布旁邊的桌后,坐著一位穿著素色厚衣的年輕官員,在整個監察院里,不喜歡穿官服,也有資格不穿官服的,就只有如今的四處頭目,監察院全權代理人物,言冰云,小言公子。
范閑將身上披著的蓮衣扔到椅子上,將門關好,看著窗上的黑布皺了皺眉頭,直接走到窗邊,將那塊黑布扯了下來。
外面的天光和殘雪的反光一下子涌入了陰沉的房間之中,亮堂堂的。光線的驟然加強,讓言冰云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下意識里抬手去擋了擋。
“你又不是陳院長。”范閑皺眉說道:“不用總把自己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