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唬了一跳,低聲斥道:“著死!這種荒唐的話也敢說。”
洪竹賠笑著閉了嘴。
這間小院在浣衣坊西南側,地勢比較清靜,范閑先前就運足真氣傾聽過,四周應該沒有什么人偷聽,比較安全,說話比較方便,他害怕洪竹太過心驚于那件事情,所以一開口,先是說了幾句頑笑話。
他坐在炕腳邊,屋內的燈火不可能從這個角度把他的影子映射到外面去。
洪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爺,知道您今天留在前城,便猜到了,只是……這里也不安全,還是趕緊走吧。”
范閑點點頭,看了他兩眼,低聲問道:“確認?”
洪竹的臉色馬上變了,嘴唇抖了半天,有些害怕地又看了一眼四周,半晌后點了點頭。
“這事兒悶在心里,誰也不能說。”范閑雖說知道洪竹不至于蠢成那樣,卻依然擔心地提醒了一句,皺著眉頭說道:“哪怕捂爛了,也別多嘴……睡覺的時候,身邊最好別有人……那個秀兒也不行。”
洪竹打了個冷噤,心想******,這也太絕了吧,說夢話這種事兒誰能控制得住。
其實范閑此時也有些惱火,如何將這個燙手的芋頭變成打人的石頭,中間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今天晚上夜訪洪竹,主要是要當面確認此事,后續的安排,卻是不能馬上就胡亂做出。
他沉默少許后,低聲說道:“不管接下來會做什么,但有一點你要記住,首先要把你自己從這件事情里摘出來……不能讓任何人查覺你和這件事情有關。”
“這是第一條件。”范閑認真說道:“但凡有一絲可能性牽涉到你,那便不動。”
洪竹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心里早就清楚,自己把這消息賣給小范大人,小范大人肯定要利用這個消息,而自己肯定會成為對方行動里重要的一環——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這條小命交給了范閑,族里數十條人命的恩情,拼了自己這條命還了,也算不得什么——他此時聽著范閑對自己安全的在意,心中愈發感動。
屋內的燭火搖晃了一下,光影有些迷離。
范閑將洪竹招至身邊,貼在他的耳朵上輕聲說了幾句什么。洪竹越聽眼睛越亮,然而那抹亮色里依然有著掩不住的畏懼與驚恐,只是這種畏懼與驚恐,并不能敵得過那將來的回報。
如同朝中的大臣一樣,宮里的太監們也自然要在暗底里壓莊家,尤其是像洪竹這種已經爬到了某種階層的大太監。
從一年前開始,因為范閑暗中的動作,洪竹已經別無選擇的壓在了他的身上,壓在了漱芳宮中。
“你我現在聯系不便,總要尋個法子。”范閑交代完了一些事情,皺眉說道:“可又不能經過中人,還有些細節,我得回去好生琢磨,在我回江南之前,我們必須再見一面,正月里,你有哪天可以出宮?”
“二十二。”洪竹咽了一口口水,低頭說道:“娘娘不喜歡去年秋江南進貢的那種繡色,請旨從東夷城訂了一批,這是個掙油水的買賣,娘娘賞了給我,我那天可以出去。”
范閑點點頭,確認了下次接頭的時間,心里卻閃過了一個念頭,發現皇后對于洪竹這個太監還真是寵愛——他看著洪竹額頭上的那粒痘子,下意識往他的襠下看了一眼,旋即自嘲地無聲笑了起來,在這陰沉沉的宮里看多了陰穢事,什么事兒都忍不住想往下三路去想。
不過這不可能,凈身入宮的檢查太嚴格,在慶國的土地上,不可能出現韋小寶那種故事。
范閑不敢在洪竹院里多呆,最后又小心地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