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道理。”范閑的臉漸漸冷漠了起來,舉起右臂,指著自己此時正面對的某個方位,說道:“由這里走出去幾十里地,就是我范家的田莊,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嗎?”
李弘成看了他一眼。
“那里埋著四個人。”范閑放下了手臂,說道:“埋著范家的四個護衛,是我進京之后,一直跟著我的四個護衛,在牛欄街上被殺死了。”
他繼續說道:“牛欄街的狙殺,是長公主的意思,老二的安排,雖然你是被利用的人,但你也不能否認……怎么算你也是個幫兇……就從那天起,我就發誓,在這個京都里,如果還有誰想殺死我,我就不會對對方留任何情。”
“這三年里,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這邊死了很多人,他們那邊也死了很多人,雙方的仇怨早就已經變成了泥土里的鮮血,怎么洗也洗不干凈。既然老二他以為有葉家的幫忙就可以一直耗下去……那我也就陪他耗下去。”
范閑回頭看著李弘成,緩緩說道:“老二既然拒絕退出,那這件事情就已經變成你死我活的局面……你讓我對他留手,可有想過,這等于是在謀害我自己的性命?你可曾想過,你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很不公平?”
很不公平……李弘成自嘲地笑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還奢望著事情能夠和平收場。”
“那要看太子和二皇子的心!”范閑說了一句和皇帝極其近似的話,“我只是陛下手中的那把刀,要和平收場,就看這二位在陛下面前如何表現罷了。”
他頓了頓,忽然覺得在這分離的時刻,對弘成如此不留情面的說話顯得太過刻薄,忍不住搖了搖頭,把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你此次西去,不用停留在我和老二之間,是個很明智的決定。站在我的立場上,我必須謝謝你。”
“謝什么?”李弘成苦笑說道:“謝謝我逃走了,以免得將來你揮刀子的時候,有些不忍心?”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看著李弘成的手牽住了韁繩,范閑心頭一動,第三次說道:“此去西邊艱難,你要保重。”
李弘成沉默良后,輕輕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回身望著范閑半刻后輕聲說道:“如果我死在西邊……你記住趕緊把我死了的消息告訴若若……人都死了,她也不用老躲在北邊了,畢竟是異國它鄉,怎么也不如家里好。”
范閑知道世子對妹妹留學的真相猜的透徹,心頭不由涌起一陣慚愧,拱了拱手,強顏罵道:“活著回來。”
李弘成哈哈大笑,揮鞭啪啪作響,駿馬沖上斜坡,領著那三騎,直刺刺地沿著官道向西方駛去,震起數道煙塵。
范閑瞇眼看著這一幕,暗中替弘成祈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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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暮時,監察院下江南的車隊再次經過那個曾經遇襲的小山谷,一路行過,偶爾還能看見那些山石上留下的戰斗痕跡,范閑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心中涌起一股強大的殺意,此去江南乃是收尾,等自己把所有的一切搞定后,將來總要想個法子,把那秦家種白菜的老頭砍了腦袋才好。
自從秦恒調任樞密院副使,沒了京都守備的職司后,秦家老爺子依然如以往一樣沒有上朝,范閑此次過年也沒有上秦家拜年,只是送了一份厚禮,說不定對方肯定不知道范閑已經猜到了山谷狙殺的真兇是誰。
范閑此時心里盤算的是皇帝究竟是怎樣安排的,借由山谷狙殺一事,朝廷里的幾個重要職司已經換了新人,成功地進行了一次新陳代謝,只是老秦家和葉家在軍中的威望依然十足,皇帝肯定不滿意現在的狀態。
皇帝究竟會怎樣做呢?范閑經常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坐在龍椅上,此次對軍方的調動肅清一定會做的更徹底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小打小鬧,依然給了這些軍方大老們足夠的活動機會。
也許是西胡的突然進逼,打亂了皇帝的全盤計劃,也許是北齊小皇帝的妙手釋出上杉虎,讓皇帝不得已暫時留住燕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