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給了一個大概的方略,而具體的執行者卻是下面的人,他也沒有想到,洪常青直到如今還記得那個島上的慘劇,硬是不肯讓明家死的痛快些,非要這么慢刀子割肉。
“慢刀子割肉,溫水煮青蛙。”范閑對身旁的王啟年說道:“我都替明家感到心疼,傳令下去,火候到了,讓兒郎們別再貪玩,趕緊收了的好。”
王啟年在京中留了近一月,就是為了注視著宮里的動靜,說道:“再過兩天,長公主和太子爺,已經顧不得明家的死活,要搶在明家反應過來之前動手,現在正是時候。”
范閑點點頭說道:“要的就是他們想不到我會下狠手……明家現在只怕我還會繼續陪他慢慢熬下去,我就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忽然笑了起來,掀開車前的簾布,看著緩慢倒退的江南官道,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哼起了小曲。
王啟年在一邊聽著那種怪聲怪腔的曲子,忍不住笑著問道:“大人,至于樂成這樣?”
范閑哈哈大笑道:“憋了一年,終于可以放手做事,想不樂也難啊。”
……
……
當欽差大人的馬車儀仗用最緩慢地速度向杭州進發時,蘇州城里的諸人卻是各有心思,權傾江南的總督大人薛清收到了范閑親筆書信后,便一直坐在書房里發呆,他左右二位師爺也知道了書信中的內容,與大人一樣都在發呆。
看著就像是三尊泥菩薩。
薛清離京早,路上快,二十幾天前就到了蘇州,對于這些段日子里明家吃的虧清清楚楚,但他本以為這只是監察院對明家的再次削弱,卻沒有想到范閑在信里竟說的那般自信,竟……像是準備畢其功于一役了。
“范閑他憑什么?這又不是打架?”
江南總督薛清明顯不知道關于招商錢莊的勾當,在苦苦思考范閑的信心來自何處,為什么要在信里向自己通氣,讓自己做好準備。
“欽差大人既然這般說,那便是心中有定數。”左師爺皺眉出主意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么辦?”
薛清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范閑真的能夠把明家吃掉,他身為深知陛下心意的親信,當然會好生配合,可問題在于……他對于明家身后的皇族勢力也是頗為忌憚,一朝京中沒有明顯的傾向,他是萬萬不敢搶先動手的。
“要不然……咱們就和去年一樣,再看看?”右師爺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個和稀泥的法子。
薛清忽然雙眼一睜,兩道寒光射了出來:“看……當然要繼續看下去,但不能光看,范閑只是行江南路欽差,他就算有辦法在明面上趕走明青達,可暗底下卻不方便讓監察院出手……總要照顧一下江南的民心。”
江南總督大人最后說道:“調州軍看住明園和明家的那一千私兵……如果范閑沒辦法,咱們就繼續看著,如果范閑成功,咱們就得幫他把這些人吃掉!”
右師爺顫著聲音說道:“大人,調兵殺人……如果被宮里那些人知道了,會出大麻煩。”
薛清揮揮手中范閑寄來的親筆密信,平靜說道:“他既然敢做,就一定對京里的局勢有把握,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可不是一個傻子……寫信告訴我,便是要分我功勞……可這一年江南路衙門什么都沒做,如果想分這筆功,就一定得出力。”
忽然間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薛清皺了皺眉頭,師爺上前開門,一位江南路衙門的下屬官員惶急走了進來,來不及躬身,直接對薛清稟報道:“總督大人,明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