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回頭瞪了他一眼,說道:“明家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時候又成了朝廷或者我的?你以為在書房里我和明青達說的都是假話?把心放安吧……朝廷對明家沒有興趣,要的只是明家聽話。”
夏棲飛一窒,不知如何言語,朝廷花了這么大的本錢,才把明家歸入了完全的控制之中,難道就這么輕輕松松交給自己打理?
范閑嘆了一聲,解釋道:“站的位置不一樣,想的事情也不一樣,陛下是誰?陛下是天下共主,慶國的子民都是他的子民,既然如此,他的子民擁有什么,也等若是他擁有什么,只要這位子民把這份東西治理好……能給百姓朝廷益處就好。朝廷如果真把明家收進手中,嶺南泉州那些商人怎么想?而且以朝廷官員那些迂腐嘴臉,誰有辦法把這么大個家業管理好?所以放心吧。”
夏棲飛嘴中發苦,忽而想到,陛下是天下的主人,所以不在意子民的產業,可小范大人呢?為什么他也甘心不從明家里吃好處?
范閑的話打斷他的思緒:“先前問你,復仇的感覺怎么樣?”
夏棲飛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以主人的身份走在明園之中,卻沒有什么感覺……因為這園子很陌生,我總以為幼時生長在這里,如果一朝回來重掌大權,應該會很快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偏偏生不出太多欣喜的感覺。”
“報仇這種事情就是如此。”范閑停頓片刻,然后說道:“一旦大仇得報,便會覺得事情很無聊了。”
夏棲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小意問道:“其實屬下與明青達的想法有些接近,由今天這一幕,再看大人這一年的布置,似乎顯得過于小心了一些。”
“和平演變本來就是個長期過程。”范閑笑著說道:“穩定重于一切,和平過渡才是正途……我只是個替陛下跑腿的,陛下要求兵不血刃,我也只有如此去做……”
他接著苦笑說道:“再說以前明青達有長公主和皇子們的幫忙,軍方的撐腰,我哪里能夠像如今這般放肆。”
提到長公主,夏棲飛皺眉問道:“那幾成干股究竟怎么處理?”
“全部抹了,反正都是些紙面上的東西,又沒有實貨。”范閑交代道:“做個表,我要送進宮去。”
夏棲飛忽而苦笑了起來:“這下可把長公主得罪慘了……不知道那位貴人會怎么反擊。”
范閑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心里卻在想,宮里那位長公主已經被自己得罪到了極點,至于反擊……那位貴人沒有空想這些東西。
他向夏棲飛招了招手,這兩個私生子便在換了主人的明園里逛了起來,一路小聲說著后續的后段,一路欣賞著天下三大名園之一的美麗風景,環境與心靈都變得美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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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深深皇宮之中,自一個月前便開始傳出某個流言,但凡這種貴人聚居之地,服侍貴人們的下人總喜歡在嘴上論個是非,說個陳年故事,講些貴人的陰私閑話……然而這個流言實在是太過驚人,所以只流傳了兩天,便悄無聲息地湮滅無聞。
這是因為這個流言委實有些無頭無腦,根本不知是從何處傳了出來,更沒有什么證據,而且……太監宮女們雖然嘴賤,但不代表無腦,知道再傳下去,傳到貴人們的耳朵里,那自己的小命一定會報銷掉。
流言碎語乃是有史以降,皇宮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佐料,大多數都會消失在人們的淡忘之中,再如何聳動的話題,在沒有后續爆發的情況下,都不可能維持太久的新鮮度。
本年度皇宮頭號話題,也這樣很自然地消失了。然而有的人卻沒有忘記,尤其是那些最多疑敏感的人,在某個深夜里,還在討論著這個話題。
姚太監輕聲說道:“小畜生們的嘴都很賤,奴才知道怎么做。”
矮榻上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奏章,全無一絲皇帝應有的霸氣,很平和地說道:“聽說東宮里死了一個宮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