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乙站在船尾,雙眼冷漠地注視著岸上,盯著那個快速遠去的黑點,回腕,右臂一振!
不知何時,那柄捆金絲的噬魂長弓便出現在他的手上,上箭,控弦,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有如流水般。
此時船尾與岸上范閑身體的距離不遠不近,正是長弓最能發揮殺傷力的距離,只見黑色的羽箭離弦而去,勢逾風雷!
這一箭已經凝結了燕小乙已致巔峰的精神與力量,似乎隱隱間已經突破了所謂速度的限制,穿越了空間的隔膜,神鬼莫敵,前一刻還在弓弦上,后一刻卻已經來到了范閑的背后!
范閑此時來不及回頭,也不能回頭,縱使他在五竹的訓練下,成為天底下躲避身法最快的那個人,可是經歷了一夜的廝殺逃逸,面對著自昨夜起,燕小乙最快、最霸道的一箭,他依然沒有辦法躲過去。
……
……
箭尖毫不意外地狠狠扎進范閑的后背,不,應該是射中了范閑背著的那只黑色箱子!
岸上霧中傳來一聲悶哼,那個黑點似乎踉蹌了一下,險些被這一箭射倒在地,但不知為何,卻馬上撐地而起,飛快地向著遠方奔馳。
沒有死?
沒有死!
有濃霧遮掩,船上眾人只能隱約看到范閑的身影,即便眼力強大如燕小乙,也沒有看清楚那一箭射中對方的細節。燕小乙的那五名親兵高手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一絲恐懼與疑惑,一夜追殺范閑至此,眾人的信心漸漸流失了。
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從數百丈高的光滑絕壁上溜下來!
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被大都督全力一箭射中,卻只是打了個踉蹌!
這些親兵高手忽然想到了自己追殺的那個人的來頭,想到了傳說中的天脈者,想到了許多許多與范閑有關的故事。
燕小乙的心中難免也會生起一些情緒的激蕩,然而他冷漠著那張臉,看不出內心的變化。他一拍船欄,人已經飄然至了岸上,岸畔的林中隱隱傳來馬隊疾馳的聲音。
船尾處的五名親兵高手對視一眼,滿臉堅毅地掠至岸上。
不一會兒時間,林中馳來一隊騎兵,將座下的座騎讓給了燕小乙一行六人。
燕小乙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此行澹州誘殺,竟是水陸兩路進行,有駿馬在下,范閑如何能逃?
得得馬蹄聲響,追殺范提司的隊伍消失在岸邊的迷霧之中,海上那艘白帆官船受了撞擊之后,開始緩緩地向冰冷的海水中沉去,海面上到處漂浮著尸體與殘渣。
洪常青跳下去了,范閑跳下去了,燕小乙和他的親兵們也跳下去了,十三萬兩白銀也沉下去了。
追捕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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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澹州北的原始密林之中,在一棵大樹的后方,穿著一身黑衣的范閑正坐在青苔之上,用力地大口喘息著,不時地伸手抹去唇角滲出的血水。
然后他輕輕地撫摸著懷中箱子表面的那個小點,心生寒意,自己從少年時,就知道這個箱子的結實程度,自己用費先生給的黑色匕首都無法留下一絲痕跡,但誰能想到,燕小乙那凌空一箭,卻在箱子上留了個記號。
由此可見燕小乙那一箭強橫到什么程度。
想必那些人也沒有料到自己敢直接硬擋那一箭,范閑的唇角泛起一絲笑容,有這樣一個箱子在身,不拿來當避彈衣,那就是自己傻了。
只是他清楚,雖然箱子擋住了箭鋒刺入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辦法擋住那記凌厲的箭意和那傳遞過來的強大震動力,所以自己的內腑是傷上加傷,真氣也開始有些混亂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