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輕聲說道:“所有人的眼光都盯著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范閑……可是如果真的亂成一鍋粥后……王爺手執禁軍兵馬,加之他向來與范閑交好,陳院長視他如子侄,范尚書傷子之痛……怎樣看來,王爺的機會最大。”
王妃身子一震,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那人的頭頂,此時方才明白,遠在上京城的皇帝弟弟,竟在心中算著如此陰險可怕的買賣。上京城里的皇帝弟弟,絕不僅僅是想殺死龍椅上的同行,因為一位慶帝死去,另一位慶帝重生,只要慶國國力無損,天下三國間的大勢依然沒有質的變化。
而如果真的是慶國大皇子繼位……他娶的是北齊大公主,身上流著東夷城的血液,日后的慶國,還會是如今這個咄咄逼人的慶國嗎?
王妃扶住了額頭,內心深處一片震驚,她不知道自己那位年紀青澀的兄弟,竟然擁有如此深的城府,會在這張羅網之外,繡了如此多合自己心意的花邊。
“王爺……不會做的。”她撫額嘆道。
那人陰沉著臉說道:“范閑如果死在長公主手上,王爺大概會對自己的弟弟們絕望,悲傷,有時候是一種能刺激人野心的力量。”
……
……
“不行。”王妃忽然抬起頭來,堅毅說道:“你不明白,陛下也不明白,王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范閑不能死,我不管上京城的計劃是什么,但至少范閑的行蹤不能從我這里透露出去。”
那人略帶憐惜歉意看了王妃一眼,知道此事若真的發生,王爺將來知道王妃出賣了范閑,夫妻間只怕會出大問題,難怪王妃堅不允許此議,只是……他低頭行禮:“抱歉公主,此事由臣一力負責,先前馬車離開羊蔥巷時,我已經通知了慶國長公主方面。”
王妃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那人,眼光迅疾透過窗戶,望向王府外清廖的天空,不知道范閑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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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是個很小心的人,不然他不會讓王妃將瑪索索姑娘帶走。但他畢竟想像不到,王妃已經將看成了大半個慶國人,可是她的身邊還有純正的齊人。尤其是以他與北齊小皇帝的關系,就算北齊方面參于了謀刺慶帝一事,可他依然認為,北齊方面不會針對自己。
所以他在羊蔥巷的院子里多呆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漸轉暗,他才戴著一頂很尋常的笠帽,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間的白幡拱送間,向著監察院一處的方向走去。
他決定冒險去找沐鐵,因為京都外陳園的沉默,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吉利。也許天底下所有人,都會認為陳萍萍還在隱忍,還在等待,可范閑不這樣認為。距離產生美感,產生神秘感,而和跛子老人親近無比的范閑,清楚地知道,陳萍萍已經老了,生命已經沒有多久了,在這樣的時刻,他真的很擔心陳園的安危。
陳園在京都郊外,沒有高高的城墻宮墻,就算五百黑騎離園不遠,可又如何抵擋慶**方的攻勢?
他的心情有些焦慮,所以對于身周的環境沒有太過注意,以至于耳朵一顫,聽到了遠處某個街口傳來的馬蹄聲,他才知道——自己的行蹤,終于第一次被長公主抓到了。
范閑回頭,用專業的眼光馬上看到了身前右手方不遠處三個跟蹤自己的釘梢。
他皺了皺眉頭,往身后的一條小巷里轉了進去,試圖在合圍之前,消失于京都重重疊疊的民宅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