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沉默不語,點了點頭,說道:“依你之言,今日開大朝會,宣讀遺詔,廢太子。”
大皇子皺眉說道:“傳檄四方,令四路大軍火速回援。”
“三路大軍遠在邊境,十日內根本無法回京。而最近的燕京大營,若你我傳檄回兵……”范閑心頭微寒,“……只怕你我或許會成為慶國的罪人。”
范閑擔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北齊那位深不可測的小皇帝,如今這個世界信息傳遞太慢,但范閑清楚,征北營的大都督被自己殺了,五千親兵營在大東山下不知死活,如果此時皇城大亂,自己用監國的名義,調動駐燕京的大軍回程,只怕會落在北齊小皇帝的算中。
只怕燕京大營未能及時歸京,壓懾葉秦二家,北方的雄兵便要南下!
經歷了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范閑清楚,北齊小皇帝才是世上最厲害的角色,既然他與長公主暗中通氣,參與到了大東山的內幕之中,那便絕對不會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所以燕京大營絕不能動!
大皇子的面色也沉重起來,知道范閑的擔心極有道理:“十日……我們頂多只能撐十日,如果不能調兵回京勤王……”
他忽然笑了起來,望著范閑說道:“看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最好的選擇,確實是今天夜里早些逃跑。”
此言一出,范閑一怔,旋即二人對視一眼,毫無理由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從皇城上傳出老遠,驚得下方宮門處的舒胡兩位大學士抬頭望去,隱約能分辯出是大皇子和范閑,二位大學士不由心頭稍安,心想這二位此時還能笑的如此快意,看來大勢定矣。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范閑與大皇子的笑聲中有多少無奈與苦澀,只是二人極有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舍宮撤離一事,是的,時移勢移,他們二人既然已經站在了皇城之上,那便沒有再跑的道理。
“今日定大統,傳遺詔于京都街巷,穩民心,發明旨于各州。”笑聲止歇之后,范閑望著大皇子微笑說道:“用太后的旨意穩住城門司,再行控制,你說過,你能擋住大軍十日,那我便給你十天的時間。”
“一定能擋十日。”大皇子握緊腰畔佩劍,面色堅毅,只是心里在想著,皇宮被圍十日后終是要破,范閑為什么如此看重這個時間?
“這十天時間,你必須給我爭取出來。”
范閑輕輕咳了兩聲,從懷中取出一粒有些刺鼻氣息的藥丸吃下,面色平靜說道:“雖未掌過軍,但我也知道,軍中最要害的便是各級將領,試想一下,如果從大帥到裨將偏將再到校官……統統死了,這支叛軍會變成什么模樣?”
“一盤散沙,不攻而敗。”大皇子微微皺眉,望著范閑,心想如果叛軍的將領在十日內紛紛離奇死亡,這座京都自然能夠守住,可是……就算監察院再精刺殺,你再通毒物,可也沒有辦法于千軍萬馬之中,辦成如此逆天之事。
范閑沒有解答他的疑惑,繼續平靜說道:“如果連太子和長公主也忽然死了,你說這枝叛軍,還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呢?”
大皇子一臉不解地望著他,心想范閑不會是病了吧?
范閑微笑說道:“我之所以不跑,愿意和你硬守這座孤城,不是因為我有多么強大的勇氣,而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喪失過信心,只不過在這次事情之后,我恐怕沒什么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