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說道:“娘娘已經看過。”
“那先前宮里的煙花令箭是怎么回事?”張德清瞪著言冰云。
“遺詔上令小范大人協太后除逆。”言冰云毫不慌張,只要范閑突宮的行動能夠成功,將太子和長公主抓住,城門司這里沒有道理出問題,“煙花為令,已經開始了。”
“本將不能單靠一封遺詔就相信你。”張德清說道:“我要面見太后。”
“這是理所當然。”言冰云一臉冰霜,回答的干凈利落,其實他此時也不知道宮中的情況,不知道太后究竟是死是活,但在眼下,他必須答的理直氣壯。
“將軍世代忠良,當此大慶危難之際,當依先皇遺詔。”
言冰云字字不忘扣在陛下遺詔之上,想當年他化名在北齊周游,長袖善舞,也是個慣能騙人不償命的厲害角色。只是這些年只在院里做些案牘工作,與這種危險的工作脫離太久,于今夜單人說服京都府尹,此時又于如林槍枝間,說服十三城門司統領,只能算是回到了老本行。
“宮中有亂。”張德清沉默片刻后說道:“我這時候要馬上入宮。”
言冰云的眉頭皺了皺,張德清的眼光凝了凝,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便在此時,言冰云冷漠訓斥道:“張大人,不要忘了陛下將這九座城門托付給你,牢牢地替京都看守門戶,便是你的職責!”
此言一出,張德清又沉默了起來,似乎是在斟酌考慮什么,半晌后,他說道:“言大人給本將一些時間。”
拖?言冰云隱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難道張德清并沒有被這封遺詔說服,還要再看看京都的局勢?但此時他不知道長公主與太子已經逃出了宮廷,為了保障范閑的突宮行動,如果十三城門司暫時中立,不是他不能接受的結果。甚至比他預想的結果還要好一些。
既然拖那便拖吧,言冰云好整以暇地在城門司衙門里坐了下來,于一眾將官長槍所指間,安坐如素,面色平靜。
看著他這副神情,張德清不由微怔,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自信。
……
……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拖竟然是拖了這么長的時間。言冰云被變相軟禁在城門司的衙門里,沒有什么熱茶可以喝,也沒有什么小曲可以聽,熬的確實難受,當然,最難受的是那份無處不在的壓力。
他喝的是西北風,聽的是京都里時不時響起的廝殺聲,有時候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焦味,應該是哪里被人點燃了。
張德清沒有那么多時間陪他枯坐,身為城門司統領的他,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此時的他握著腰畔的劍,行走在夜色中的城墻之上,雙眼下的眼泡奇跡般的消失不見,瞳中閃耀著鷹隼一般的光芒,盯著京都里的一舉一動,同時不時發出號令,彈壓著自己的部屬,嚴禁參與到京都里的政變之中,只任三千官兵將京都的九座城門看的死死的。
是的,在他的眼中,范閑領導的所謂正義力量,其實就是一場政變,雖然在看了遺詔后,他不得不承認,范閑擁有大義名份,可他還是下意識里認為,所有進攻皇宮的人,都是壞人。
慶國京都與北齊上京城比起來,沒有太厚重的歷史,卻有更多的軍事痕跡,所以這座城墻雖不斑駁卻極為厚實。高度雖不及皇城,但若真的用來防守,各式配置卻要強悍的多。
張德清站在城墻上,就像是從這厚厚的石磚混合城墻中汲取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讓他勇于做出某些選擇。
在一個了望口處,他站住了身形,遠遠地望著皇城方向。京都里的騷亂漸漸平息了下來,似乎京都府已經被范閑收服,開始有衙役上街鳴鑼安撫百姓。
他并不清楚,此時京都宮變的兩位主謀,大皇子和范閑此時也正站在皇城墻上,往城門的方向遠眺。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色,如果事情真的這么演變下去,自己只有接受那封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