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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聰明,只是拖時間,依然沒有抓到那個遁去的、可以改變大勢的一啊……范閑的腦子忽然再一次開始放空,雙眼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叛軍人群,卻像是望透了他們的存在,望向了更遠的地方,望向了過往,望向了自己一心期待出現,而從未出現的那些變數。
三萬對數千,即便皇宮城墻再高,即便叛軍受押不敢放箭,可就算拿人來填,也要把皇宮外的護城河填滿,填成一個人梯,登到高處,將皇宮里的一切毀掉……看著叛軍方后忙碌的安排,看著那一架架攻城云梯漸漸高聳,范閑的眼瞳微縮,心底感到一絲寒意,內庫三大坊中丙坊出產的三截云梯也終于搬了過來,攻城戰終于要開始了。
這些軍械都是內庫生產的,身為內庫大頭目的范閑不由感到了一絲荒謬,自己生產的東西,卻要來攻打自己,而自己還找不到任何應付的方法。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的頭皮有些發麻,眉頭皺的極緊,忽爾重重地呼吸了幾口氣,感覺到呼吸出了些問題,胸口一悶,靠站青石磚砌成的箭口緩緩地蹲了下去。
皇城之上眾人心中一驚,都往他這個方向趕了過來,大戰在即,如果主帥之一的范閑忽然身體出了問題,對于禁軍的士氣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三皇子離他近,惶恐地扶住他的左臂,喊道:“先生,怎么了?”
沒有等更多的人圍攏到自己的身邊,范閑埋著頭舉起了右臂,用疲憊的聲音說道:“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想些問題,你們去準備,不要管我。”
眾人聞言根本無法放心下來,但看他固執,而且此時叛軍已經開始準備攻勢,只有各自領命而去,奔至自己防守的區域。大皇子站在帥位的位置上,遠遠看了他一眼,看著先前還煞氣十足的范閑,此時竟如此無助地蹲在了城墻之下,不由感到心頭一黯。
“胡大學士,麻煩你拖些時間。”
范閑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胡大學士關切地望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走到了城墻邊,高聲開口……
三皇子著急地守在他的身旁,不知道范閑此時究竟是怎樣了。
此時的范閑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皇城墻下,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腿之間,無比困難地呼吸著,看上去十分可憐,就像是雨夜里無家可歸的那只貓兒。
耳邊隱隱傳來胡大學士正氣凜然的說辭,似乎他正在與太子殿下進行最后的交流,但這些話語雖然飄進了范閑的耳朵,他卻沒有能夠聽清楚一個字,只是他對胡大學士有信心,既然是拖時間,總要拖上一陣子。
而范閑此時面臨的問題,是頭腦之中的那一片混亂,從大東山歸京后,他一步一步做著,與長公主的交鋒互有勝負,然則即便被困皇城之始,他依然滿懷信心,因為很多事件的細節,給了他一個隱隱約約地提示,長公主與太子的謀叛,早就被陳萍萍計算清楚,既然如此,當事態進行到最后的時刻,總有翻盤的機會。
正如凌晨時他想的那樣,總有人會踩著五彩的祥云來打救自己,然而此刻朝云已散,紅光不再,打救自己的人又在哪里呢?
重狙?不,沒有把那件事情想清楚,范閑絕對不會動用這個底牌。
事情有問題,范閑緊緊閉著雙眼,一面咳嗽著,一面快速地轉動著腦袋,但卻始終沒有抓到在腦中如飛鴻一逝的那個要點。
心神耗損太多,精神耗損太多,范閑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他緩緩睜開雙眼,眼睛里竟全部是一片血紅之色!
被燕小乙傷后一直支撐入京,強行突宮,于皇城之上笑談無忌,實則已經將他的精力耗損到了頂點,只是依靠著三處秘制的麻黃丸,強行刺激著自己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