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兒緩緩搖了搖頭。
“不要犯倔了,這件事情你父親也是沒有法子……說來說去,如果老二當初能聽你一聲勸,不參合到這件事情中來,何至于有今天這個局面。”
看著葉靈兒凄傷模樣,范閑無來由地惱怒起來,這幾年他全力打擊二皇子,隱藏在他下意識里的一個念頭,便是欲動用監察院和陛下的寵信,將老二的勢力打成殘廢,斷了他奪嫡的心思,沒料到老二的奪權之心如此之重,加之長公主的妙手逗弄,此策竟是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葉靈兒自哀一笑,輕聲說道:“師傅,這件事情我自然不會怪你,落個如何下場,都是他自己的事情。這幾年連你都打不退他熾熱的心思,我一個女兒家,怎么能勸服他?”
“您也不用勸我離府了……他事涉謀反,誰會給他一條活路?”葉靈兒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不論承澤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我與他終究是夫妻一場,既然父親與族里的人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人看,我便隨他一道去了也好,在黃泉下再作一對夫妻,想那孤清地里,他總不至于還要做當皇帝的美夢。”
范閑心頭一凜,明顯地從葉靈兒的平靜的表情中看出一絲死志,聲音微顫說道:“明和你說,陛下在大東山上親口對我傳旨,承澤……不會死。”
聽得此言,葉靈兒驟然抬頭,眼中閃現出一絲企盼與意外之喜,旋即卻馬上黯淡了下去,讓范閑有些摸不著頭腦。
葉靈兒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所有人都說他外表溫柔,內里卻是冷漠無情,其實這話也沒有說錯……就連宮中的母親,對他也是持之有禮,他這一生,又何嘗感受過什么真正的溫暖味道?他不止對人無情,對自己也極為冷厲。”
“我是他的妻子,總要比你們這些外人要了解他些……你們都不知道他內心里,是個何等樣驕傲自負的人,這次完完全全的失敗,給了他多大的打擊。就算父皇留他一條活路,可是他又怎么有顏面繼續活下去?”
她抬起頭來,用一種無措傷心的眼神看著范閑:“回府之后,他一直不肯說一個字……我知道,他已經有了死念。如果這時節連我都走了,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他……他走的一定很干脆。”
范閑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說道:“他在哪里?”
……
……
二皇子李承澤蹲在椅子上,手里拎著一串紫色的葡萄正在往唇里送,這一幕范閑曾經看過無數次,但今夜的二皇子,頭發散亂披著,俊秀的面容上帶著一絲誰也看不明白的表情,唇角微翹,似乎在嘲笑什么,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異常頹廢。
“你如果死了,淑貴妃誰來養老?王妃怎么辦?”范閑坐到了他的對面,盡量平靜地說著,眼睛平視對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范閑與二皇子氣質極為接近,這是京都里早已傳開的消息,二人明明眉眼不似,但相對而坐,卻像是隔著一層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
范閑看著對方,在心里想著,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是葉輕眉,如果自己與老二的身份對換一下,只怕今日自己也只有坐在椅子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份兒。
二皇子似乎此時才發現范閑的到來,微微一笑,說道:“我還能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