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主臥,早有揉著睡眼的粗使丫頭打來了熱水,準備服侍二位主子就寢,范閑揮揮手將她們趕了出去,將婉兒扶在床邊坐好,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大府里的規矩,姨娘生的孩子,都得跟著大房過活。”
林婉兒眼圈里有淚水轉了兩下,卻是沒有流下來,這幾天里她不知受了多大的打擊,心中有多少的悲傷,卻是無處傾吐,今日思思回家,雖說心中記著那女嬰是范閑的骨肉,她的心中也高興,對思思還隱隱有些感激之情,但心中終究是情緒復雜無比。
尤其是范閑又隱隱透著不讓自己參手的意思,幾番情緒交雜,讓婉兒止不住地悲傷起來,她出身高貴,身世離奇,性如冰雪,憨喜之中夾著一直隱而未發的聰慧,但終究是個女子,但凡女子,總有女子的細膩心思。
范閑靜靜地望著她,知道長公主的死、二皇子的死,皇家的血腥,讓妻子已經難堪重負,用盡量柔和的語氣說道:“想歪了不是?我只是不想讓那些奶媽子污了咱們的孩子……這孩子總是咱們的,但思思畢竟是她親生母親,總不能就這么抱了過來。”
林婉兒嘆了一口氣,望著膝前相公的臉,輕聲說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如此小意,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她有些勉強地笑了笑,“不過說來有時候確實有些吃味,像你和思思有時候說的話,我都聽不大懂,什么國策家規來著。”
范閑無奈一笑,思思畢竟是隨自己一道長大的人,就如同用書信教育長大的妹妹那般,自然有些屬于那一世的共享,他握著妻子的雙手,輕聲說道:“以后啊……我有什么事兒都和你說,只有咱們知道,別人想知道啊……嘿,還偏不告訴他。”
他頓了頓后,握緊了妻子的雙手,笑著說:“什么馬車花轎,汽車和大炮,我都告訴你。”
林婉兒聽的一頭霧水,心想馬車花轎倒是知道的,汽車大炮又是什么東西?卻也知道他是在小意哄自己,便強行掩了臉上的悲色,微低著頭說道:“我倒是……想要個孩子,看哥哥們如今的下場,我也不知日后會如何,有個孩子,便多個寄盼。”
這話說的淡然,卻讓范閑的心里酸楚起來,尤其是看著婉兒此時微瘦的臉頰,比兩年前不知清減了多少,與那廂的思思一比,倒顯得她才剛剛生產虧了身體一般,更添憐惜。他知道妻子的想法,而且關于那藥的研制應該也差不多了,心中有八分信心,帶著調笑之意說道:“孩子當然是要生的,咱們給小花兒再生個弟弟,這家里可就熱鬧了。”
婉兒只當他是在哄自己,笑了笑,沒有說什么,范閑卻是賊眼兮兮地看著他,說道:“不過生孩子,好像有許多步驟要做,說起來,咱們已經大半年沒親熱過了。”
林婉兒笑著啐了他一口,旋即想到相公是刻意在逗樂自己,想到他的好處與細心,反而更添了幾分憂傷。范閑只是在開玩笑,宮里死了那么多人,夫婦二人哪有心情做這事,他站起身來,將那盆略放溫了些水端了過來,放在床前,直接將婉兒的鞋襪脫了下來,倒是唬了她一跳。
“給你洗洗腳,這些天宮里宮外奔著,定是吃了不少苦。”范閑低著頭,將妻子的一雙赤足放入盆中,撩起熱水,輕輕地揉著。
林婉兒看著他的頭發,感受著腳上傳來的絲絲暖意,鼻頭一酸,無聲地哭了起來。范閑低著頭,沒有抬頭也知道她在哭,他知道妻子的悲苦,卻是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安慰對方,只有沉默地替她洗著腳,心中也是不自禁地多了無數酸楚。
水聲漸息,勞累了無數天,精神疲憊無比的范閑,雙手握著林婉兒的赤足,靠在她的膝蓋上,就這樣沉沉地進入了夢鄉,睡的安穩無比,就像一個孩子。林婉兒憐惜地輕輕撫摩著他的臉,眼角淚痕漸干,輕聲說道:“有你就不苦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