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他年紀畢竟還小。”陳萍萍微垂眼簾說道:“陛下是不會立太子的,只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離去的太早,選你繼位,當然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我姓范……我是祭過范家祖宗的!”范閑惱怒的聲音愈來愈高。
陳萍萍看了外間一眼,皺著眉頭說道:“聲音這么大做什么?世間不是所有事情靠著聲音大便能占理,誰拳頭大誰才占理……陛下的拳頭最大,至于你將來姓李還是姓范,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范閑頹然坐下,渾然想不到皇帝最近的溫柔寬仁,背后竟隱著如此大的一件事情。
“以陛下眼下的狀態,這件事情也許要過很多年才發生,也許到時候老三長大了,陛下喜歡他更勝過你,這事兒也就隨風而逝,反正除了陛下,我與你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陳萍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有些黯淡,看了范閑半晌后說道:“你一個月沒有入宮,似乎對陛下有些意見……為什么要躲?”
為什么要躲皇帝,是因為心中的那抹恐懼,范閑幽幽說道:“……我怕。”
“怕什么?”陳萍萍看著他緩緩說道:“已經四年了,你已經向陛下證實了自己的忠誠,獲取了十分難得的信任,這是用你幾次險些死亡的代價換來的,你應該理直氣壯享受這種信任。”
范閑默然,自己從澹州入京后,確實有幾次險些喪命,不論是懸空廟還是山谷,還是這次大東山的事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皇帝陛下對自己沒有絲毫疑心,正如陛下之所以如此信任陳萍萍,便是因為當年陳萍萍曾經不惜生命,救過陛下幾次性命。
何種信任最堅實?自然是為陛下不惜犧牲。
“不論旁的事情如何,單論陛下對你的態度,可以說……算是不差了。仔細想想這幾年,陛下對你有諸多恩寵,你應該感恩才是。”
旁的事情?范閑聽到這四個字卻沒有往深里想去,但想想內庫,想想監察院,想想手中的諸多權力與信任,與太子和二皇子一比較,范閑心知肚明,皇帝老子對自己,絕對不僅僅是彌補十六年不見的遺憾那般簡單。自古帝王家無情,何況自己只是一個私生子,皇帝有足夠多的方法來了解多年前的事情,而他卻選擇了對范閑最好的一條路。
“所以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為什么不肯進宮,為什么要想盡辦法逃開。”陳萍萍看著他說道。
范閑苦笑,陛下再如何信任自己,再如何寵著自己,但他終究是一代君王,且不說數十年間的那椿事情,只說他對皇族成員的冷血態度以及無比強大的手段,都讓他感到無比恐懼。一旦陛下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瞞著他,甚至背叛他,一定會非常強硬地撕脫開父子情份,君臣之義,用雷霆手段相對。
自從知曉了陛下是位大宗師,范閑便開始無比擔心一件事——當年他曾經偷偷潛入皇宮,在含光殿里偷了鑰匙……如果陛下當時就察覺此事,卻一直隱忍至今,那究竟是在想什么?和北齊走私無所謂,收王十三郎也無所謂,因為自信的皇帝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也不會懷疑范閑叛國,但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手里拿著那個箱子,因為那個箱子可以威脅到他!
范閑很確定這一點,但他不確定,皇帝究竟知不知道箱子在自己手上……含光殿床下暗格里少了一封信,會不會是皇帝拿走的?所以他一入宮便心驚膽顫,不知道何處會冒出一大堆高手來殺死自己,又擔心皇帝會出手,用大宗師的境界把自己拍成肉泥。
如今的恩寵無以復加,范閑能清楚看見皇帝的心意,卻依然擔心害怕,因為他不是敢說皇帝不穿衣裳的小孩子,因為五竹叔沒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