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靜靜望著他,沒有說什么,往宅外行去。后面老仆人推著輪椅跟著,沒有走多遠,在工地的前方,二人很有默契地停住,對視一眼,相揖一禮。
“我已經想通了。”陳萍萍對范建說道。
范建沒有馬上接話,而是低頭思忖片刻,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他清楚為何陳萍萍要來送自己,因為在很多年前,他們一行人曾經去過東海之濱,曾經共聚太平別院,曾經開創出大好的局面,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變了,有的人要退——自己辭官歸澹州,京都里便只剩下陳萍萍陪伴著陛下,想必他也會感到孤獨才是。
正如范閑所言,在這十幾年里,他與陳萍萍互相猜疑,來往漸漸變少,但并不能抹煞掉當年的戰友情誼。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該退出舞臺的時候,便要退的徹底,林若甫當年并不是三人小組中的成員,所以他退的不夠徹底,而范尚書不會犯這個錯誤,在陛下的天威之前,自己這些人除了退隱,似乎沒有什么太好的選擇。
范建離去之前,皺眉問了最后一句話,并沒有避著那位老仆人:“既然你當年疑我,為何要五竹帶著他去澹州?”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低頭片刻,緩緩應道:“因為知道你曾為之付出代價,所以我想繼續看看你的心。”
范建的唇邊泛起一絲自嘲而傷感的笑容,揮了揮手,沒有再說什么。
……
……
看著范建離去的身影,陳萍萍輕輕歪在輪椅上,手指頭下意識地叩響著輪椅的扶手,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走了好,走了好……”
緊接著,這位慶國的黑暗首領情緒黯淡地自言自語道:“終究是他的親生父親,我又怎忍心逼他。”
老仆人沉默地推著輪椅回去,聽著老院長大人疲憊無比說道:“你說,要一個人死,怎么就這么難呢?”
陳萍萍一生不知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不知面臨過多少危險艱難,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失望過。因為他所面臨的敵人,毫無疑問是他這一生當中所遇見最強大的一位。而且那位竟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弱點。
老仆人嘶啞著聲音說道:“應該不會連累小公爺。”他已經看出了主人心中的沉重,所以盡量開解一下。
“就算陛下能查到什么,但懸空廟后,小雪谷里,我已經讓安之兩次險些喪命,難道這還割裂不開我與他的關系?安之的運氣向來不錯,陛下定然不會疑他,這件事情就這么罷了。”陳萍萍有些畏冷,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
……
范建準備走了,陳萍萍放棄了,范閑想通了,世間最大的問題,似乎就此解決了,然而這三個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將來沒有什么大的波動,那這盆沸油便能安穩地被鍋蓋遮住,可一旦有什么事情發生,油花便會蹦將出來,將一切燃燒的干干凈凈——更何況沸油在心,把人們燙的嘶啦嘶啦的痛。
而就在慶國京都漸趨穩定之時,北齊上京與東夷城,卻陷入了一片愁云慘霧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