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此次赴大東山前,與四顧劍曾經一晤,對于山頂情勢做足了準備。”苦荷看著他,幽幽說道:“你可知道,我們所猜想慶帝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北齊皇帝有些惘然地搖搖頭,雖然他是人間至尊,但對于大宗師、神廟這種奇怪的存在,依然感到惶恐。
“我與四顧劍以為,慶帝的最后靠山便是神廟來人。”苦荷溫和地笑了起來,而房間里的其他人卻震驚了起來,難道慶國的皇帝與神廟暗中有聯系?
苦荷微笑說道:“若只是神廟來人,便不足為懼,怕的是神廟壞了自己的規矩,然則慶帝也沒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點。”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苦荷更了解神廟,雖然他的了解也只外面那淺淺的一層,但他了解那個人,便足夠了。神廟不干世事,可如果真有來人幫助慶帝,那么山頂上那位黑衣瞎子,便一定會站在神廟的另一面。這便是苦荷從來不擔心這件事情的緣由。
“世上沒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沒有救世主。”苦荷喟然嘆息,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小仙女曾經對他和肖恩說過的話,“當你們到了大宗師這個境界,便發會現,神廟其實也不過如此,一個不現于世間的存在,和死物有什么區別。”
雖然他將死了,可是淡淡言語里,卻透露著對神廟極其從容冷靜準確的評價。
“那我們應該如何做?”
雖然北齊皇帝心中的火依然在燒著,并不會因為苦荷大師的兩句話,便打消了尋找神廟的念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了,因為苦荷叔祖沒有多少時間。
“當一個人無法從外部擊倒時,便只能寄望他的內部出現某些問題。”苦荷輕聲說道:“南慶若要大軍北上,至少需要三年時間,而陛下便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這時間拖的更久一些。”
“拖時間?”北齊皇帝心里重復了一遍,眉頭皺了起來,這只是治標之策。
“拖的時間愈久,對我們便越有利,因為誰也不知道南慶那邊會發生什么事情。”
“您是說……范閑?”北齊皇帝驚訝地看著苦荷蒼老的容顏,抿著薄薄的嘴唇,堅決地搖了搖頭,“范閑不足以改變慶帝的心思,誰也不行……而且他畢竟是慶國人,總不可能站在我大齊的一邊。”
“誰知道呢?”苦荷大師用一種平和的眼神望著他,“范閑本來就與任何人都不相同。”
“他是慶帝的私生子,而且……慶帝對他信任有加。”北齊皇帝很沉穩地表示了相反的意見,“朕能給他的,慶帝能給他更多……再說即便他投了我,也不可能對天下大勢造成任何損害。”
“可是你忘了,他也是葉家小姐的兒子。”苦荷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而且你始終還是低估了范閑的作用,不要總把他當成一位詩仙,一位南慶皇子,一位權臣,這些看上去很重要的人物。他最重要的身份,其實就是葉家小姐的兒子,他已經繼承并且掌握很多很重要的東西。”
北齊皇帝心中一驚,愕然抬頭看著苦荷大師,心里翻起巨浪,他聽明白了叔祖話中說所的意思,但卻根本不敢相信。能夠通過范閑的手,共享江南內庫所帶來的好處,已經是北齊皇帝所能想像的最好局面,可是聽叔祖的意思……竟是……指望范閑將整個內庫搬到北齊來?
“大宗師這種東西,用來亂國可以,卻不能用來征國與建國。”苦荷溫和說道:“慶帝總不至于單槍匹馬去挑天下,軍力,國力,缺一不可,戰爭打到最后,依靠的依舊是國力。”
“除非慶帝跑到上京城來當萬人敵……”苦荷的笑容顯得有趣起來,“但他是一個如此嚴肅,如此盼望在青史上寫下光彩名字的人,怎么可能像四顧劍一樣瘋癲。”
北齊皇帝的嘴唇有些干,依舊不能相信苦荷的判斷,范閑范閑,他好端端的皇子不當,憑什么來投自己?難道就因為海棠師姑與他的那個協議,可是誰會相信一個空口無憑的協議,能夠讓范閑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其他的人都沉默著,聽著苦荷與北齊皇帝的對話。苦荷望著皇帝輕聲說道:“可即便寄望于范閑,最近這兩年,你也不能表現出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