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招商錢莊里面曾經藏著北齊小皇帝幾百萬兩的銀子,一旦被人知曉,這個賣國的罪名,就算范閑再如何扮孝子嚎喪也掩不過去。
幾行冷汗從他的后背滑落,三年前收伏明家那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爺子時,招商錢莊被迫走上了前臺,他就猜到這件事情一定會引起皇帝陛下的疑心,戶部根本沒有調出這么多銀子來,皇帝一定會思考,錢莊里的銀子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范閑為這個秘密做了很多的準備,確認已經將北方的帳目清理的干干凈凈。以往皇帝陛下也曾經詢問過招商錢莊銀錢的來源,但那時范閑用的是天下最出名的那個傳聞搪塞了過去——所有人都以為,招商錢莊的神秘股份,是當年北齊錦衣衛指揮使沈重經營數十年后存起來的秘密財富。
但今天皇帝陛下當面問了,而且還點到了與言冰云成親不足三月的沈家小姐,自然是在警告范閑,沈家小姐一直在你的控制中,但也一直在朕的眼中,沈家遺產這種唬爛的理由,今天不要再搬出來了。
范閑背后的冷汗又多了兩行,只是已入深秋冬初,御書房內雖然生著火爐依然寒冷,身上穿的官服頗厚,一時半會兒看不出痕跡,他的臉色依然是強悍的保持著平靜:“陛下,要交代什么?”
皇帝的臉色陰沉了起來,很是不喜如此私人的談話中,這小子居然還想蒙混過關。
他哪里知道范閑此時心里直在打鼓,暗想北面那個小皇帝不會是記恨自己在西涼路大肆狙殺北齊間諜,從而把當年這個秘密的協議拋了出來,通過慶帝的手殺了自己?難道北齊方面這么恨自己?居然舍得花這么大的代價除掉自己?
范閑的面色再也難以保持平靜,額頭微微滲汗,心想北齊那小怪物既然敢拋刀,誰知道敢不敢拋錢莊?
便在此時,他的余光一瞥,看見了皇帝陛下臉上明顯的不喜之色,一見此不喜之色,范閑心頭大喜。
如果皇帝老子真是知曉此事內幕,要拿下自己,以他的修為心境城府,又怎么會如此“真誠”地不喜。
范閑尷尬一笑,干咳了兩聲后說道:“招商錢莊最開始的那筆銀子……確實不是沈家的寶藏,而是……臣自己的私房錢。”
這一句答的極妙。
如果是一般的大臣聽見這句話,一定會大罵范閑無恥惡心,招商錢莊一開始便有數百萬兩白銀為底,誰家的私房錢能這么多?但偏生皇帝陛下聽到這句話,卻明顯露出了一切了然于心的神情,淡淡說道:“果然如此,老五什么時候把這筆錢交給你的?”
范閑苦笑一聲后恭敬應道:“也就是下江南之前,五竹叔知道我要用錢。”
皇帝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老五也是胡鬧,這么大筆銀子給你這個小孩子做什么。”
范閑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氣,知道皇帝陛下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想到了當年的老葉家,但他的臉上卻依然是古怪笑著,似乎在腹誹皇帝陛下眼熱于這筆錢,又似乎在腹誹陛下,江南內庫在自己接手后已經替他掙了幾個數百萬兩銀子,居然還不知足。
皇帝明顯看出了范閑的表情所隱藏的東西,惱怒地低聲斥責了幾句,片刻后才強抑怒氣,狀作無意說道:“本來這內庫都是你母親留下來的,難道朕還瞧得起那幾百萬兩銀子?只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銀子,不要亂花。”
范閑不敢怠慢,趕緊把招商錢莊進項銀錢的用途一一交代了一遍,這些東西其實皇帝陛下清楚無比,但一椿一椿說清楚,總是要好些,而且此時說明白了,將來總不能再翻老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