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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川路安靜了下來,范閑下了馬車,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微笑著走入了書局對面的醫館,也不及查看婉兒將這地方整治的如何,目光便直接瞥了進去,不料卻沒有看著若若的臉,只瞧著那件看上去有些單薄的錦襖,略顯瘦弱的腰身。
范若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醫館外面的變化,此時早已經從失神中擺脫出來,正蹲在里室里整理那些藥材,她從北齊青山也帶回了一些南慶少見的珍貴藥物,此時正在思考應該如何存放。
聽著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范若若沒有起身,直接說道:“還未開門,若不是急患,煩請過兩天再來。”
聽著這聲音,范閑便高興,加上這句話里所蘊的醫者心腸,讓他不禁滿意地笑了起來,在她身后說道:“真要有病,哪里還等得及你回來治,莫非我自己的醫術就差了?”
聽到這熟悉而又有些陌生了的聲音,范若若身子微微一顫,馬上卻回復了平靜,站起身來,背著范閑整理了一下衣著,緩緩轉頭,款款拜了下去,說道:“哥哥來了。”
雖刻意壓抑著情緒,但姑娘臉上的眉,眸中的曈,唇角的弧度,無一不顯示著她內心的喜悅。
看著若若妹妹臉上的喜悅之色,范閑的心里卻是無來由地一慟,不明所以,莫名其妙。他怔怔地看著妹妹,看著這張已經有幾年不曾見到的熟悉臉龐,看著那眉心熟悉的冰雪之意,在自己的面前化成了三春里的淡暉,輕輕嘆了口氣。
然后他向前一步,輕輕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若若微微低頭,習慣性地側了側。
就如同慶歷四年春天,范閑第一次來到京都,進入司南伯府時那樣,分隔已久的兄妹二人,只需要一些話語,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可以驅散掉時光所造成的些許陌生感,再次回到很多年前好動的猴子與病弱的小猴子之間的情境,回到那些天南地北,托雁而行的片言只語中。
范閑覓了個箱子坐了下來,看著依舊忙碌的妹妹,說道:“怎么到的這么早?”
“哥哥不也提前回來了?”范若若笑著應了一聲,抬起手臂抿了抿汗濕散開的鬢角:“路上沒耽擱,就早到了幾天。”
“千里南下,也不說在家里好生歇兩天,這醫館里的事情自然有你嫂子安排,你只管問診,不要操這個心。”
范閑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妹妹雖然依然那般瘦,但精神顯得好了許多,而且或許是這兩年里時常在鄉野僻壤里行醫,膚色也黑了一些,甚至連眉宇里常見的那層冰雪,也逐漸消失不見。
雖然時常有書信往來,但是總不及在身旁照顧的周全,范閑心頭有些自責,當初逃婚離國全部是他一手安排,看著妹妹便嘆起氣來,也不知道她這兩年過的好不好。
“府里的丫環婢女換了幾拔,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傻傻地在花廳坐了會兒,想想還是來書局看看,哪里想到嫂子挑的地方就在醫館的對面。”范若若很自然地把兄長拉了起來,免得他坐壞了自己放藥的箱子,說道:“這藥讓你屁股坐了,還怎么給人用?”
“我是誰?我可是詩仙,如果傳出去,只怕別人還會專挑這箱藥來買。”范閑講了個極冷的笑話,然后驚訝說道:“你嫂子呢?思思呢?”
范尚書攜柳氏回澹州養老,帶走了老宅里一半的丫環仆人,加上莊子里需要人手,丫環大了又要配親,不過幾年時間,整個范府對于范若若來說,已經變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