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范閑語帶寒聲的這句話,林婉兒心頭一凜,知道回府后一直保持著平靜的相公,其實心里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她將一碗溫茶輕輕地放在范閑的面前,和聲說道:“若若還在醫館里,要不這兩天讓她先回府,不要在外面拋頭露面了。”
范閑搖了搖頭,說道:“妹妹如今視行醫重于一切,這件事情不要打擾她,我自己便處理了。如果賀宗緯倚仗著陛下的旨意,便要去套近乎,正好隨了我的意。”
柔嘉此時心頭百轉千回,只想著回府去見父王,然后讓他進宮去處理這件事情,起身福了一福,趕緊出府回家。
待她走后,范閑與婉兒互視一眼。
“你也太狡猾了些,居然故意在柔嘉面前說,這豈不是逼著靖王爺入宮吵架?”
“王爺很久沒進宮了,我為他們兄弟和睦著想,逼著王爺進宮,陛下應該感謝我才是。”范閑搖頭說道,話語里帶著一抹惱怒。
林婉兒蹙眉說道:“可是皇帝舅舅明明知道你不可能答應這門婚事。”
范閑有些出神,嘆了口氣后說道:“這兩年陛下對賀宗緯是真的青眼有加,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和都察院和平相處,而且總以為若若既然不喜歡弘成,那么總該喜歡賀宗緯這位大……才……子,倒沒存什么壞心事。”
世上好心辦壞事的例子很多,英明如慶帝也不能例外,范閑能夠體諒皇帝的心意,卻不能忍住對那只癩蛤蟆的輕蔑,史上最不屑一顧的大才子三字,就此出爐。
……
……
一盞茶冷。
范閑摸了摸頭發,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怒意:“陛下給我發了狠話,他要護著賀宗緯,我可不想在這時節與宮里翻臉。而且賀宗緯這兩年碰著我就扮孫子,我也找不到由頭出手。”
婉兒輕聲說道:“陛下只是希望你與賀大人能夠在朝中和平相處,卻沒有想到,卻觸著你的逆鱗。”
“我不是天子,不是龍,沒有什么逆鱗。”范閑說道:“但為了若若的婚事,當年我整出那么大的動靜,甚至把苦荷都搬到了南慶。陛下如果以為可以控制我的生活和周遭,那他便是想錯了。”
范閑微諷說道:“陛下是真看好這門婚事。可如果我硬抗到底,他沒有辦法,也只好收回旨意,只是……抗旨的罪名不輕,誰知道他又想從監察院或內庫里削走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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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范閑這次真的誤會了皇帝的意思。慶國的皇帝陛下雖然是天下第一人,但他也只是個普通人,知道了范若若回京的消息后,天子心頭一動,很自然地聯想到了至今尚未婚配的賀宗緯,他以為靖王那邊早就沒戲,自然愿意讓殿下的大臣之間有個天作良配。
賀宗緯是大齡男青年,范若若是大齡女青年,皇帝陛下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是淡淡問了一句,想看看這事兒可否成行,而且以為安之應該能體悟朕心,不料他的反應,竟是在御書房里當面沖撞了起來。
皇帝沒有治范閑一個御前咆哮失儀之罪,已然是法外開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安之你是忠臣,賀宗緯也是大大的忠臣,兩個忠臣聯姻,實在是件傳頌千古的美事,為何你就這般憤怒與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