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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正半跪在影子的身邊,替他處理身上的傷口,被劍氣割裂出來的無數道血口子,還在往外面滲著血,好在監察院的官服果然有幾分作用,那些血口子破的并不深,并不需要特殊的處理,以影子強悍的身體,應該能止住血。
最大的問題在影子的體內,范閑的手掌搭在他的后背處,緩緩度入了一絡天一道的天然真氣,小心翼翼地查探著內里的情形,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片刻后,他從懷中取出一粒傷藥,喂入了影子的雙唇,然后雙掌緊貼,開始替他療傷。
前夜替十三郎療傷,昨日與狼桃諸人一番絕命廝殺,昨夜與小皇帝一番床上交戰,范閑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是他知道,如果此時自己不趕緊著手,只怕影子會因為內出血就此死去。
從懸空廟一事后,影子跟了范閑四年,寸步未曾離開,雖然是上下級的關系,和朋友這種名詞也沒有太多牽連,可是范閑知道,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人了,這是一種性命相托很久以后,會自然產生的親切感覺。
范閑垂著眼簾,卻也能聽到云之瀾那穩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之后,他緩緩放下雙手,站起身來,看著云之瀾說道:“你還想殺我嗎?”
云之瀾沉默片刻后說道:“你的死活,由師尊定奪,但這個人,是一定要死的。”
范閑沒有思考什么,緩緩脫下自己身上的長衫,露出里面一身純黑的勁裝,然后彎腰,從靴間拔出了自己的黑色匕首。
他站在了影子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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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站了出來,整個庭院內的氣氛為之一變,今日自始自終,他都沒有真正出手,唯一有所損耗的只是精神,被四顧劍強大意志生生消磨掉的無數精神,然而此時站在了影子的身前,范閑的精神似乎在一瞬間內都回復到了體內,冷漠無語,異常強大。
就像是當年面對燕小乙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范閑的厲害,如今的南慶權臣,早已不是當年出使北齊時,初入九品的青澀人物,而是實實在在的九品上強者。他無聲無息地殺了燕小乙,京都殺了秦老爺子,在草原上退了海棠,昨日還奇妙無比地兩次從幾位九品高手的圍攻中逃離——過往與九品強者的交鋒史,范閑毫無例外獲得了全勝。
這不是人的姓名,樹的陰影,而是實實在在的信心累積,就算此刻面對著劍廬首徒云之瀾,范閑的心中依然沒有一絲懼意,而只是冷漠地看著對方,意思表達的很清楚,想殺了我的下屬,你得先讓我殺了。
范閑和云之瀾面對面站立著,然而云之瀾的身后,又站起了更多的人,劍廬一共十三名弟子,今日全部在場,站起來的不過六個人,然而就是這六個人,身上所透出的凌厲劍意,與劍鋒所在的云之瀾一融,突將出去,擊的范閑面色微微一白。
還有幾名劍廬弟子跪在四顧劍的身邊,手忙腳忙,心驚膽顫地服侍著,其中就包括了曾經在梅圃別院伏擊范閑的劍廬三徒與四徒,這兩名劍廬高手沒有站起的原因很復雜,因為他們知道范閑和那個黑衣人……都會四顧劍。
這件事情他們沒有告訴云之瀾,因為干系太大,他們準備密報師尊大人,沒料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竟是沒有找到任何機會。
他們的心里很震驚,在不停猜測著那邊石階下的黑衣人,與師尊大人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關系,為什么對方能夠傷到師尊大人。
王十三郎也沒有站起來,他沒有去看范閑,他的心有些亂,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隱約猜到了一絲隱秘,卻是無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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