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隱入房內的女子身影,范閑的情緒低沉了下來,忽然開口說道:“上次和你說的事情怎么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她脫了北齊逃犯的身份。”
言冰云站起身來,站在廊下似在看雨,似在思考,半晌后冷聲說道:“你和北齊人的那點勾當,不要以為天底下就沒有人知道。以前倒無所謂,可如今是什么局勢?雙方一旦開戰,你這就是資敵的行為……不趕緊洗脫,居然還想用這層關系討些好處,莫以為你身份特殊,便不會有人疑你叛國。”
“叛個屁啊。”范閑笑罵道:“我這不也是急著掙銀子?再說了,大部分銀子我可沒自個兒花了,往年打到杭州會和河工衙門的帳,你也一樣過眼了。”
“我就不明白這一點,反正這銀子你是給了朝廷,為什么中間要繞個彎?最關鍵的是,中間避了次稅,朝廷得的銀子更少。”
“少道程序,便少了次被官場剝皮的不好體驗。”范閑說道:“而且我喜歡自己掌握這些事情。”
“宮里肯定知道這些事情,陛下一直隱忍不語,你也清楚是為什么,你不要做的太過頭。”言冰云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長公主撈得,我就撈不得?”范閑說道:“和尚能摸,我也能摸……怎么又轉了話題,先前我說的那事兒你到底愿不愿做?愿做我就得趕緊往上京城里去信。”
“她家里人都死光了,反正又不會再回北齊,在乎那個做甚?”言冰云搖了搖頭。
“故土總是有回去的那一天。”范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找個安靜地方,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言冰云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說道:“就在這里吧,我府上沒有人敢偷聽什么。”
范閑沉默片刻,認可了對方的自信,言若海是監察院安插在軍方數十年的明諜,言冰云也是慶國歷史上最成功的間諜之一,這樣的父子二人,肯定眼尖如針,斷不會容許有不可靠的人留在府中。
“我馬上要接任院長一職。”范閑看著廊前滑下的雨絲,輕聲說道。
言冰云的臉上沒有什么吃驚的表現,陳萍萍如今早已不再視事,范閑和院長本身也沒有什么區別。至于他自己會不會馬上接手提司一職,他也不是很關心這件事情,但是范閑既然開了口,他沉默片刻后,還是說了一聲:“恭喜。”
范閑低著頭,輕聲說道:“所以我需要你趕緊擬一個條程出來,我要做真正的院長。”
言冰云眼光一凝,靜靜地盯著他,似乎要從他的這句話里分辯出對方真正的意思。
“包括你父親,七處那個光頭主辦,甚至是老跛子身邊的那個老仆人,其實對院里的控制力,都遠在我們想像之上。”范閑似乎感覺不到他的目光,冷漠說道:“如果我要當真正的院長,我就要讓老同志徹底的休息,這些人必須隔絕在院務之外。”
“你的意思是說,讓陳院長徹底與監察院脫手,甚至是他想伸手,也無手可伸?”
“就是這個意思。”
饒是以言冰云的冷靜,此時也不禁感到了無窮的驚愕,他怔怔地看著范閑,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忽然生出這個念頭,半晌后怒氣反笑說道:“你是要讓我對付我自己的親爹。”
“新陳代謝嘛。”范閑笑了起來,“和對付無關,只是割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