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雙嬰兒白蓮手上,不止涂抹著五竹叔殺的人的血,還有那位真正的范家大少爺的血!
范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范若若明顯察覺到兄長的異常,哀傷地低聲說道:“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死的,只不過后來隱約聽府里的老嬤嬤哭著提了兩句,我有些疑心,卻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范閑輕輕地握著妹妹的手,沉默的一言不發。他知道若若的親生母親,在生下若若不久之后,纏綿病榻,不治身亡,后來父親才將柳氏迎入了府中。
一位侍郎夫人,是因為什么事情一直心事郁結?因為她親生兒子不該死卻死了?
范若若接著低頭靜聲說道:“聽老嬤嬤說,媽媽和葉姨應該也認識。”
范閑已經漸漸體會到了陳萍萍那句話的深意,只是還想不明白,如果陳萍萍知道父親為自己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為什么那些年里依然不肯放松對父親的警惕?
司南伯范建與葉輕眉之間的關系,并不像范閑少年時所設想的初戀模樣,這兩個人或許更多的是一種兄妹般的彼此信任,就像今日范閑與范若若一般。
葉輕眉在太平別院剛剛生下一個兒子,司南伯夫人去院里幫幫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也許正是范閑心中所猜測的那樣。
很像小說里的情節?原來現實永遠比小說更加離奇,更準確的說,現實本來就應該比小說更離奇。
范閑緊緊握著妹妹的手,心中泛起無數復雜滋味,眼前浮現出一直無比疼愛自己的奶奶的容貌,浮現出父親那張中正肅然,似乎永遠不會動怒,永遠不會喜悅,只是沉默地行走于官場上的臉。
他的心忽然痛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真的虧欠了范家太多。他的心忽然冷了起來,當年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
范閑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河對面的太平別院,忽然開口說道:“今天說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說。”
雖然明知道妹妹肯定不會將這個驚天的秘密傳出去,可是范閑依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然后低聲說道:“關于這件事情,我要當面請示一下父親。”
“哥哥要回澹州?”范若若跟著站起身來,詫異地看著他。
范閑搖搖頭,說道:“父親現在不在澹州。”
已經去職的戶部尚書范建在澹州養老,是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范閑卻異常肯定地說父親不在澹州,因為只有他知道,父親正在東北方的一個地方,幫著自己做一件大事,他要去當面向父親請示,因為他認為,在這件事情上,父親也有他自己的發言權。
范若若忍著沒有發問,只是怔怔地看著兄長陰郁的面龐,心中有些痛,她知道今天范閑說的這些事情,會在將來惹出多大的風波。今日的范閑不止是天下第二人,手中更是擁有太過強大的力量,如果他真的和皇帝陛下翻臉,想替自己的母親復仇,君臣二人間一場大戰,只怕整個天下都會被拖進去。
“再陪我去個地方。”范閑向著竹林深處的道路上行去,范若若嗯了一聲,小碎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