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秩不高的官員,可以不在乎拍馬屁的模樣,但是那些坐在正廳中的尚書大人,侍郎高官們,卻還是要擺出一副平靜的模樣,只是偶爾將目光往范閑的臉上掃視一下。
范閑卻是視若無睹,他知道這些人在等著自己發飆,然后準備看一下到底如何處理后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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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移,外面的鬧酒之聲也停歇了下來,靖王爺與柳國公吃了幾杯酒后覺得頭有些沉,身子有些乏,也懶得看接下來的事情,覓了個由頭便告辭而去。
孫敬修畢恭畢敬地將兩位貴人送出大門,才折還回正廳,微微思忖片刻后,吩咐下人守在正廳之外,注意著動靜。
他邁步而入,與廳內三桌上的大人們告著罪,呵呵笑著說著閑話,又推辭了會兒,才真正地坐回了首桌的主位之上。
此時正廳內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下意識里停箸放杯,看著面前的各色菜肴,用臉上端寧的笑容,表現著自己的官家氣派胸襟,等待著接下來的事情。
先是孫敬修很誠懇地表達了謝意,如何云云。然后他也住了嘴,坐在范閑的身旁,極為沉穩。
范閑眼簾微垂,緩緩入下手中的筷子,象牙筷擱在青瓷箸枕上,發著輕輕的叮當響聲。
所有官員們的心中都被這聲音敲了一下。
一片有些令人難受的沉默,整個正廳安靜一片,與院間的熱鬧,后園的絲竹聲比較起來,更是幽靜到了極點。
“孫大人官聲如何,本官就不贅言了。”范閑抬起頭來,輕啟薄唇,緩緩說道:“陛下在私下也是多有言辭嘉勉的。”
席上諸位官員聽著這話,覺得好生諷刺,如果陛下真的很喜歡這個京都府尹,賀大人怎么可能會放出那個風聲?只是……小公爺說私下?唉,人家父子二人私底下說了什么,有誰會知道?難道席上這些人還敢當著陛下的面去問些什么?
“諸位大人同朝為官,誰都有個不順之時,還望互相幫襯幫襯。”范閑的這句話說的極沒有水準,首先是把孫敬修的窘境擺了出面,在鋒頭上便落了下風,而且連幫襯這種行商的言語都擺了出來,吃相未免顯得難看了一些。
只不過水準這種東西,總是要看角色的。皇帝陛下就算寫首白狗身上腫的打油詩,詞臣們也要大肆歌頌。所以當范閑這般說后,席上所有的大員們都在捋須點頭,深以為小范大人此言大是簡約而不簡單,十分有理。
范閑轉頭,看著右手邊那位官員,說道:“魏尚書以為如何?”
如今的戶部尚書魏東行,也是在戶部打磨了許久的奸滑官員,往些年里往范府與范尚書議事,不知道與范閑見了多少面。但他如今能夠接任范建的職位,倒不僅僅是在戶部里的績效,更準確地說,是因為他向皇帝陛下那邊倒的徹底,一心一意按照陛下的意愿,把戶部從范家獨立王國的泥沼里拉出來。
魏尚書當然知道這兩年里的舉止行為已經得罪了小范大人,但是他的背后直接便是皇帝陛下,所以也并不怎么太過擔心。這兩年里,范閑也沒有對他表示過任何不滿,似乎也是了解他的苦衷,正是因為如此,今日孫府請客,他知曉了范閑到來,在思忖許久之后,也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