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來在慶國的國境之外,真的出現了第二座內庫,不想而知,這會給慶國的國力帶來何等樣強烈的打擊和損傷。所以這件事情,范閑瞞著天下所有人,只敢小心翼翼地與父親在暗中參詳著。
“您離開澹州久了,只怕會引出議論。”范閑沒有急著與父親商討第二座內庫的問題,而是微感憂慮說道。
范建雖然已經歸老,但看皇帝陛下借劍殺人,屠盡百余名虎衛的手段來看,陛下對于這位自幼一起長大的親信伙伴,也并不怎么信任,想來澹州城內,一定有許多宮廷派駐的眼線,如果范建沒有甘心在澹州養老,離開澹州的消息,應該馬上傳回京都。
“你的監察院在澹州梳了一遍,為父的人又梳了一遍。”范建望著兒子溫和笑道:“陛下確實看上去不可戰勝,但他畢竟不是神,他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掌握天底下所有細微處的變化,尤其是你又在暗中瞞著他。至于我離開澹州,本來就是去東夷城游蕩。”
前任尚書的笑容顯得有些有趣:“為父入戶部之前,本就是京都出名的浪蕩子,如今已經歸老返鄉,去東夷城這些繁華地畫畫美人兒,也是自然之事,陛下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大發雷霆。”
“還是不妥。”
“我只是偶爾過來看看,盯一下進度。”
范閑看著父親,在擔憂之余,又多了一分歉疚之意。他本來就不愿意父親以及陳萍萍,摻合到這無比兇險的事情之中,只不過關于十家村的事情,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毫無頭緒,從一片空無之中,如何能夠重建一座內庫?他不是母親葉輕眉,雖然手里有現成的,曾經經歷過閩北內庫建設的葉家老掌柜,手里也有一大堆內庫各式工藝流程宗錄,甚至對于整座閩北內庫三坊的設置也極為清楚,可是要新建一座內庫,他依然感到了迷茫和退縮。
而范尚書在離開京都的前夜,與他談了整整一夜,解除了他很多的疑惑。
當范尚書發現自己的兒子,借著長公主起兵造反之事,準備將京都慶余堂的老掌柜們救出去時,他就知道,范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他開誠布公地對自己的兒子說道:
“再建一座內庫,比你所想像的更要困難,這本來就是動搖慶國國體,改變整個天下大勢的大兇之事。”那夜范尚書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為父本是慶國人,當然不愿意你這樣做,但如果你能說服我,開始的事情你可以交給我做。”
范閑那個時候并沒有想著與慶國的皇帝陛下徹底決裂,也沒有想成為慶國的罪人,將自己長于斯長于斯的慶國陷入可能的大危險之中,然而他依然下意識里開始挖掘慶國的根基。
他說服范建只用了兩句話。
“這不是內庫,這是母親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東西。如果母親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皇帝陛下用她的遺澤,去滿足個人的野心。”
“可是你母親也是希望天下一統。”
“我不了解那些很玄妙的事,但我了解女人。”那個寂靜的夜里,范閑對父親大人很認真地說道:“我只知道母親如果活著,一定不愿意自己留下的財富,永遠被謀殺自己的男人掌握在手中。”
范尚書那夜沉默了很久,然后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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