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宮典的嗓子有些發干,在葉重的身旁坐了下來,舉起冷茶一飲而盡,卻還是沒有澆熄內心燃燒著的恐懼。
禁軍護宮,守備師和樞密院的調動,毫無疑問是針對京都監察院的布置。然而不論是皇帝陛下,還是葉重大帥,還是宮典,一旦想到今日要對付的是陳萍萍,沒有一個人有十足的信心。只有這些在慶國最頂端階層的人物,才知道陳萍萍這個干瘦的老跛子,手里擁有怎樣強大的實力,雖然此人如今已經不再是監察院長,但他當了幾十年大陸黑暗中的王者,一旦陷入危局,誰知道會爆發出怎樣的能量來。
最令宮典感到惶恐不安甚至對陛下有些隱隱憤怒的是,他根本找不到朝廷要對付陳院長的任何理由或原因!
難道僅僅就因為功高震主?這完全說不通,如果是考慮這一點,陛下二十年前或許就要殺了陳萍萍。難道是陳萍萍有異心?可是天下皆知,陳老院長乃是陛下身邊最忠心的臣子,如果不是他,當年陛下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為什么?這是宮典最需要得到的一個解釋,他開始覺得陛下太過昏庸!不論天下人對于監察院是個什么看法,對于陳萍萍是個什么看法,但是監察院本就是陛下的特務機構,陳萍萍本來就是陛下的忠犬,陛下居然會冒著朝堂大亂的危險,來做這樣一件毫無道理的事,不是昏庸又是什么?
葉重坐在小桌之旁,長久沉默,一言不發。他當然知道宮典此時的失態是因為什么,就算他手中有無數軍馬士卒,可是知道今天要對付的是陳萍萍,是整個監察院,他的內心深處依然感到了一股搖晃與惶恐。
陳萍萍的威名太盛,那個腦子里所思想的事情,根本不是一般的朝臣們可以理解的東西,數十年來的歷史早已證明了,任何想用陰謀詭計對付陳萍萍的人,最終都沒有落個好下場。
當年全盛時期的肖恩,就是其中一例,而像長公主及老秦家的叛亂,更是在陳老院長與陛下的聯手下,變成了笑話一般。
葉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正的臉上黝黑之中,帶出一份堅毅之色:“你要做的事情,只是保護皇宮的安全,我要做的事情,毫無疑問是要穩住我大慶的軍隊,至于那些事情,自然有人做。”
“你肯定要出手,不然陛下今天不會召你來。”宮典滿懷憂慮地看了師兄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當年陳萍萍能在老秦家里放了枚二十年的間諜,誰知道今天的葉家,甚至是最可靠的定州軍里,又有誰是陳萍萍的人?
“陛下……糊涂。”宮典想到如果陛下真的和陳老院長決裂,不論最后結局如何,整個慶國朝廷必將因為這次動蕩,而產生不可逆轉的損害。
“監察院不見得會反……”葉重緊緊閉著雙眼,幽幽說道:“陛下對于監察院,肯定有自己的控制手段。”
宮典卻只是搖了搖頭,雖然在他的心中,陛下是世間最強大最值得效忠崇拜的那個人,可是陳萍萍毫無疑問是隱在黑暗里最強大的那個人,監察院不是這么好控制的。而且他緊接著想到另一椿可怕的事情。
“如果老院長真的被抓回京都。”宮典盯著葉重的雙眼,咬牙說道:“小范大人會做些什么事?陛下……糊涂!”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說陛下糊涂了,身為一名忠臣的宮典,今天的反應確實有些大,不過這也不怪他,任何一個知道今天朝廷真正動向的人,都會感到發自內心的寒冷。
這一次行動,如果針對的是陳萍萍,就等若針對監察院。
“范閑?”葉重忽然睜開雙眼,冷冷說道:“他如今只怕剛剛離開東夷城,一旦木已成舟,他又能改變什么?陳萍萍對他就算有傳繼之恩,但其實這終究是陛下的意思,范閑身為人子,難道會因為一個老上司,就興起對父報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