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是一位大宗師,在大東山之后,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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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的緊緊關著,把外面的一切空氣,聲音,光線,氣息,秋意都隔絕在外,只剩下筆直坐在榻上的皇帝陛下,和隨意坐在輪椅之上的陳萍萍二人。
君臣二人躲進了小樓,便將慶國的風風雨雨隔阻在了外面,因為慶國這幾十年來的風雨,本來就是這兩位強大的人所掀起來的。
慶帝靜靜地看著輪椅上的那個老家伙,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要將陳萍萍臉上的皺紋都看成了懸空廟下的菊花,才幽幽說道:“賀宗緯暗中查高達,想對付范閑,朕早知此事,內廷派了三個人過去,前些天你路過達州的時候,何七干應該也是在那里,有沒有見到?”
如果此時有旁人在此,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非常地吃驚。皇帝陛下調動了如此多的人物,整個京都里的要害衙門嚴陣以待,監察院里那位冰冷的公子也開始稟承著陛下的旨意,展開了對內部的彈壓,才將這位黑色輪椅上的老跛子請回京都,誰都知道君臣之間再無任何轉還之地,然而皇帝陛下面對著陳萍萍開口第一句話,卻是說出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名字。
然而陳萍萍并不意外,他太了解自家這位皇帝陛下了,他微微一笑,用微尖微沙的聲音說道:“我被派往誠王府的時候,何七干年紀還小,在達州城外見了一面,想來他根本記不得我了。”
“并不奇怪,陳五常這個名字在皇宮里已經消失很久了。”皇帝點了點頭,身上龍袍單袖一飛,一杯茶緩緩離開案幾,飛到了陳萍萍的面前。
陳萍萍接過,恭敬地點頭行禮,握著滾燙的茶杯,舒服地嘆息道:“茶還是喝熱的好。”
皇帝用手指拈著自己冰涼的茶杯,微微啜了一口,平靜說道:“人走茶就涼,不然何七干怎么會認不得你?”
陳萍萍搖了搖頭,說道:“除了洪四庠之外,沒有幾個人知道我當年曾經在宮里呆過。”
皇帝的眼簾微垂,透出一絲嘲諷的意味,說道:“后來你還自己做些假胡子貼在下頜之上,當然不想讓人知道……你本來就是個太監。”
陳萍萍面色不變,微微低頭,淡淡說道:“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想明白,自己本來就是個太監,何必要瞞著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