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萍平靜應道:“這是身為奴才的本份。”
慶帝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手中拿著的那份卷宗,這封卷宗上寫的是三年前京都叛變之時,陳萍萍暗下縱容長公主長兵進犯京都,最終成功圍困皇城,雖然監察院做的手腳極為細密,而且這封卷宗上,并沒有太多的實證,然而以皇帝的眼力,自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里面所包藏的天大禍心。
他很隨意地將這封卷宗扔在一旁,不再管它,然后另外拿起了一封,瞇著雙眼又看了一遍,說道:“懸空廟上,你為什么會想著讓影子出手行刺?”
先前還是和風細雨的回憶往事,此時的御書房里,卻驟然間響起了問罪的聲音,一股淡腥的血雨腥風味道漸漸彌漫,然而陳萍萍卻像是一無所知,恭敬回答道:“奴才想看看,陛下最后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想看朕的底牌。”皇帝的眼光盯著陳萍萍臉上的皺紋,沉默許久后,才平靜說道:“看來要朕死,是你想了很久的事情。”
陳萍萍沒有開口回答,只是溫和笑著,默認了這一條天大的罪名。
“影子真是四顧劍的幼弟?”慶帝問道。
“陛下目光如神,當日一口喝出影子的真實來歷,奴才著實佩服。”陳萍萍口道佩服,心里卻不知是否真的佩服。
慶帝閉上了雙眼,想了想,把這封宗卷又扔到了一旁,說道:“當初第一次北伐,朕神功正在破境之時,忽然走火入魔,被戰清風大軍困于群山之中,已入山窮水盡之地,如果不是你率黑騎冒死來救,沿途以身換朕命,朕只怕要死個十次八次。”
陳萍萍的目光隨著慶帝的手動而動,看著他將那封關于懸空廟刺殺真相一事的宗卷扔到了一旁,眼中的笑意卻是越來越盛,盛極而凋,無比落寞,落寞之中又夾著一絲嘲諷。
“陛下,不要再這么算下去了。用一件救駕的功勞,來換一椿欺君或是刺君的大罪,不論是從慶律還是從院務條例上來說,都是老奴占了天大的便宜。”陳萍萍的面容平靜了下來,看著皇帝陛下冷漠說道:“這數十年間,奴才救了陛下多少次,奴才記不住,但奴才也沒有奢望過用這些功勞來抵銷自己的死罪。”
“用天大的功勞去換天大的罪過。”陳萍萍的眼睛瞇了起來,淡淡嘲諷說道:“那是她當年講過的故事里的那個小太監,然而奴才不是那個小太監,陛下也不是那個異族的皇帝,何必再浪廢這么多時間?”
“你認為朕是在浪廢時間?”皇帝的聲音冰冷了起來,眼神卻熾烈了起來,盯著陳萍萍,就像是盯著一個死人一樣,“在天下人心中,你就是朕身邊的一條老黑狗,然而養狗養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陛下對老奴當然是情有義之人,這些年來,陛下給老奴的殊榮權力,已經不是一般的臣子能夠享受的。”陳萍萍微靠在輪椅之上,冷漠地回望著皇帝,一字一句說道:“只是這時候再來說這樣的話,大概陛下也是想為自己殺狗尋找到一些比較好的理由,能夠安慰你自己的心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