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六個人當中,賀宗緯名望最高,地位最高,隱然為首,然而今日看著言冰云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賀大學士的心里卻有些寒冷和隱隱畏懼。
他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如自己這樣,擅于選擇強大的陣營,并且善于掩飾自己,一旦需要動作時,格外心狠手辣的角色。而今日陳萍萍刺君,言冰云卻是早在監察院內部做了極多應對的手段,這個事實讓賀宗緯感到了一絲震驚,發現這位小言公子原來也是位天性涼薄,格外冷酷之人,而且很明顯,對方對于此事,比自己的了解更要多,換一句話說,陛下對此人的信任隱約還在自己之上。
言冰云沒有注意到這位當紅大學士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靜靜的,眼神復雜而平靜地看著囚室里的那位老人。
那位老人一生為慶國殫精竭慮,耗了太多心血,加上早年前也曾在沙場上拼命撕殺,不知負了多少重傷,這些年半身癱瘓,氣血不通,這種種事由加在一處,讓這位慶帝第一謀臣老的格外的快,如今這滿臉皺紋銀發的模樣,顯得格外蒼老,體內的生命真元早已快要枯竭。
今日在御書房內,皇帝陛下含忿出手,雖然身受重擊之余,猶自控制著力度,可是那一記青瓷杯也已經斷絕了陳萍萍的生息。不用太醫說什么,言冰云也能判斷出,老院長的壽數已盡,若不是有宮里的珍貴藥材提著命,只怕根本等不到明天開法場,老院長便會告別這個人世間。
一念及此,他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極不易為人所察覺的黯然。
便在此時,一直昏迷的陳萍萍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太醫趕緊上前為其診脈。過了許久陳萍萍十分困難地睜開了雙眼,環顧四周,似乎首先是要確認自己身在何處,然而干枯的雙唇微翹,不知為何,竟是笑了起來。
陳萍萍的眼神很渾濁,已經沒有什么光彩,他看了言冰云一眼,十分冷漠。
言冰云也看了他一眼,同樣十分冷漠。
……
……
山中不知歲月,地下亦不知歲月,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那些明油火把還在不惜生命地燃燒著。監察院天牢里一夜未睡的人們,在度過了最緊張的黑夜之后,都感到了一股難以抑止的疲憊之意。
賀宗緯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往窗外望去,卻看見一方石壁,這才想到自己此時深在地下不知多少尺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便在此時,囚室后方的石階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這些腳步聲,宣旨的小太監來到了囚室外圍。
賀宗緯面色一肅,太醫表情一松,守候在此的太監表情一緊,言冰云卻依然是面無表情,負責看管欽犯陳萍萍的這些人們知道。
時辰,終于到了。